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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陌生客的到來則是在兩天後。他搬進了當地老工頭的村舍,就位於牡蠣養殖場的溪流上游。
這個夏天皮爾沒什麼事情可做——德里克和他的母親要麼在鬧哄哄地做愛,要麼就熱情滿滿地沿著崖岸遠足——於是他下了決心,要查明陌生客的確切身份,以及他來康沃爾郡究竟要做些什麼。皮爾認定,調查的第一步要從監視開始。他十一歲了,又是離了婚的父母的獨子,因此在監視偵察方面,他是很有一套的。同所有偵察高手一樣,他也需要一處穩妥的觀察點。他選定了自己臥室的視窗,那裡恰好可以俯瞰溪溝,視野不受阻擋。他在儲物間裡找出一副古舊的蔡司望遠鏡,又在村裡的商店買了一本小小的筆記簿和一支圓珠筆,用來做觀察記錄。
皮爾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這位陌生客喜愛古舊的東西。他開的是一輛MG古董跑車。透過窗戶,皮爾往往可以看到他趴在引擎跟前,一趴就是幾個小時,後背從引擎蓋下面露出來。皮爾的結論是:這個男人具有非凡的專注力,他還具有異常堅忍的意志力。
過了一個月,陌生人消失了。幾天過去了,一週過去了,接著又是兩週過去了。皮爾擔心陌生人發現了他,然後逃跑了。皮爾失去了習以為常的偵察任務,閒得無聊起來,於是開始惹禍。他把石塊拋進了村裡茶葉店的窗戶,不幸被逮住。德里克罰他在臥室裡關禁閉整整一週。
不過有天晚上,皮爾成功地帶著望遠鏡出逃了。他沿著碼頭走著,經過陌生人的昏暗小屋,又走過牡蠣養殖場,站在溪流同哈爾福德河的交匯點上,望著一支支帆船順著潮汐駛進來。他把望遠鏡舉到眼前,察看站在舵輪後的那個人影。
陌生客又回到納瓦斯港了。
那是艘老舊的雙桅船,已經急需修繕;陌生客對它悉心照顧,一如他對那輛善變無常的MG跑車。他每天都會為它辛苦忙碌幾個小時:打磨,塗上光漆和油漆,拋光金屬部件,更換纜繩和帆布。天氣熱的時候,他會打著赤膊。皮爾不由自主地將陌生客的身體同德裡克做了比較。德里克一身疲軟贅肉;陌生客則堅實健碩,誰要是敢同他打一架,一定會後悔的。到了八月底,他的膚色已變得黝黑,幾乎同甲板上細心塗抹的上光漆一個顏色了。
他每次一上船,會出航好幾天。那時皮爾就追蹤不到他,只能想象著陌生客可能會去哪裡。順著哈爾福德河出海了?在利扎德到聖邁克爾一帶,或是去了彭贊斯?也許去了聖艾芙角吧。
接著,皮爾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康沃爾郡一向以海盜著稱,沒錯,這一帶至今還有不少走私犯。也許陌生客駕船出海是去同貨輪碰頭,然後將違禁品運上岸。
陌生客又一次返航的時候,皮爾站在窗前牢牢地盯著,指望著能發現他從船上卸下什麼違禁貨品。然而當陌生客從船頭躍上棧橋的時候,他手裡只有一個帆布包和一隻塑膠垃圾袋。
陌生客航海只為遊樂,不為牟利。
皮爾拿出筆記本,將“走私犯”幾個字劃掉。
一份大件郵包於九月的第一週送達。那是個扁扁的木箱,幾乎有穀倉的門那麼大。那是一輛從倫敦來的貨車,押貨的是一個焦躁不安的男子,穿著細條紋的衣服。從此,陌生客的生活節奏立即顛倒了過來。到了晚上,他的頂層樓板會放出燃燒的火光——不是尋常的光,據皮爾的觀察,那是非常純淨的白光。早晨,皮爾出門上學,他會看見陌生客駕著雙桅船順著溪流而下,或是拾掇著那輛MG跑車,又或者穿著一雙破登山鞋沿著哈爾福德路的步道腳步沉重地走著。皮爾猜想他是在午後睡覺的,雖說他這樣的男人似乎可以很久都不用休息。
皮爾不知道陌生客整宿都幹了些什麼。一天深夜,他決定看個究竟。他穿上一件毛線衫,套上外套,沒有告訴母親就溜出了村舍。他站在碼頭上,抬頭望著陌生客的小屋。窗戶開著,空氣裡飄著一股刺鼻的氣味,那是一種介於外用酒精和汽油之間的味道。他還能聽見音樂——大概是歌聲,也許是歌劇吧。
他正要向房舍湊得再近些,只覺得有一隻手沉重地搭在肩上。他扭過身,看見德里克站在眼前,雙手叉腰,怒目圓睜。“你這見鬼的在這兒幹什麼?”德里克說,“你母親都急壞了!”
“她要是真那麼擔心,幹嗎派你來?”
“回答我的問題,小子!你為什麼站在這兒?”
“不關你事!”
黑暗中,皮爾看不到他是怎麼出手打人的。用的是手掌,正中頭部的一側,出手沉重,足以讓他耳朵轟鳴。淚水立即湧上了皮爾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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