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2/4 頁)
如今,他已經進入了整個工程的最後一個階段:修整聖壇畫的破損部分,這些都是數百年來積攢下來的破損。這是一項消耗心神的細緻工作,他必須每天晚上花幾個小時,眼睛湊在放大鏡前,臉幾乎貼著畫面。他的目標就是要讓肉眼看不出修復的痕跡。筆毫的運動軌跡,顏色,質感,一切都必須同原作一致。如果修復部位周圍的油彩有裂縫,加百列就得在修復部分做出假裂痕。如果畫家留下了一塊獨特的天青色光影,加百列就得花幾個小時在調色盤上配出一模一樣的顏色。他的使命就是把畫修得像沒修過的樣子。清除汙漬,恢復原始的光華。
他需要睡眠,然而他更需要時間,同韋切利奧耳鬂廝磨。沙姆龍喚醒了他的熱情,也使他的感覺更加敏銳。他知道這對他的工作有好處。他開啟音響,等待著音樂響起,一邊將雙目放大鏡套在頭上,就在歌劇《波西米亞人》的第一個音符響起來的時候,他拿起了調色盤。他將少量乳液放在調色盤上,又加入一點顏料,再用醇醚溶劑稀釋,直到色調適度為止。修女的臉頰已經剝落了一塊。為了修復它,加百列已經苦幹了一個多星期。他用畫筆蘸了蘸顏料,將放大鏡的鏡片調低,然後用筆尖輕點著畫面,精心地模擬著韋切利奧的筆法。很快,他就完全沉浸在工作狀態和普契尼的音樂中。
兩小時後,加百列修整了一小塊畫面,面積約為襯衫紐扣的一半。他抬起放大鏡的鏡片,揉著眼睛。接著,他在調色盤上又配了些顏料,再次投入了工作。
又過了一個小時,沙姆龍闖進了他的腦海。“是塔裡克在巴黎殺了大使和大使夫人。”
要不是因為這個老頭兒,加百列是不會成為一名修畫師的。當時沙姆龍需要一道保密性極強的掩護,來幫助加百列在歐洲旅行生活,暢行無礙。加百列原本就是個有天分的畫家——他在特拉維夫的一所名校學過藝術,又在巴黎深造過一年。所以沙姆龍把他派往威尼斯學習修畫技藝。學徒期滿後,沙姆龍就利用朱利安·伊舍伍德為他安排工作,比如,沙姆龍要派加百列去日內瓦,伊舍伍德就會利用他的關係網為加百列在當地找一份修畫的工作,不過有時候,他也會為一些小型博物館或別的畫商工作。加百列天分太高了,他很快成了全世界炙手可熱的修畫名師。
到凌晨兩點,畫中修女的臉龐在加百列眼前模糊起來。他的脖子灼燒般地痛。他移開放大鏡片,將調色盤上的顏料刮乾淨,收拾了東西。接著他走下樓去,一頭倒在床上,衣服也沒脫,打算就此睡去。不行。沙姆龍又回到了他的腦海。
“是塔裡克用我同胞的血染紅塞納河。”
加百列睜開雙眼。慢慢地,一點一點,一層一層,一切再度回放,那些畫面猶如他房裡天花板上的淫穢塗鴉——沙姆龍招募了他,他在學院裡受訓,“黑色九月”的行動,突尼西亞,維也納……他幾乎能聽見一串串希伯來語的特殊詞彙在耳邊瘋狂響起:Kidon(刺殺),Katsa(情報員),Sayan(志願特工),Bodel(遞送專員),Bat leveyha(女特工)。
“我們離開的時候都有些未了的事。過去的行動,過去的宿敵。他們會把你拉回來,就像舊情人的回憶。”
你個該死的,沙姆龍,加百列想著。找別人去吧你。
黎明時分,他身子一扭,爬下床,站在窗前。天空又低又黑,醞釀著—場降雨。在碼頭和雙桅船外面的海面上,波濤洶湧,一隊海鷗正在吵吵鬧鬧。加百列走進廚房,開始煮咖啡。
此前,沙姆龍留下了一堆檔案,普通的呂宋紙資料夾,沒有標籤,夾子背面有一塊彗星形狀的菸灰缸印痕,旁邊還有一塊咖啡漬,形狀猶如羅爾沙赫測試留下的墨跡。加百列緩緩開啟它,像是擔心它會爆炸。他把檔案端到鼻子前,沒錯,這是從調研部出來的檔案,就是它。封面內頁附了一頁紙,上面有每一位查閱過檔案的官員姓名。這些都是機構內部使用的化名,對他毫無意義——除了最後一個:羅姆,這是部門首腦專用的化名。他翻到第一頁,看過了檔案的標題,然後翻看著一張張監控照片。
他迅速地讀了一遍,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些咖啡,接著放慢速度又讀了一遍。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己似乎穿越至童年——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又略有不同。也許比他的記憶中的那個人更矮小,更醜陋些。修畫的技藝同殺人的伎倆如此相似,對此他始終感到震驚。方法步驟完全相同:研究目標,漸漸地熟悉他,喜歡他,完成任務,不著痕跡地離去。如果他此刻不是在閱讀恐怖分子尤瑟夫·阿爾·陶非吉的卷宗,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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