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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哥哥,您慢用。妾……不不。春娘到塔下尋母親另覓宿處,告退。”多留多有不妥,春娘一躬身,退到門邊要走。
“等等。”薛思喊住她,端起粥碗,舀了一勺,接著碗遞到春娘嘴邊,慢悠悠地說:“當年我跟著母親初到溫府時,溫雄養著一窩大食國的長毛兔。我拿綠油油的新鮮大蔥去餵它們,沒一隻兔子吃。你知那些兔子後來怎樣了?”
他特意拎來的齋飯,豈容春娘浪費。薛思把小勺又往她唇邊碰了碰。
於是春娘張了口。夫君還不知猴年馬月才能被我佛慈悲到,尚未回頭是岸,苦海依然無涯。她邊咽粥邊悲哀,兔子什麼的,最可憐了……
“甚好,這才對。來,吃個蓮子補一補。”薛思攪攪粥,又將小勺遞了過去。
夫君喜歡餵養愛吃大蔥的大食長毛兔。如果那兔子想換花樣嘗幾口蘿蔔或菜葉,說不定會被夫君提前打發去西天極樂世界。春娘僵立在門邊一勺一勺吃完小半碗粥後,對她夫君的喜好新添了許多心得體會。
“在屋裡等著。我去把柳家大娘請來。”薛思放下粥碗,十分滿足。
想當年他喂出一窩肥美的大食國的兔子,就是這種滿足感。大蔥不吃換小蔥,小蔥不吃換小黃瓜,總有一樣能叫兔子探頭來嚼。作為我唯一的親人,不肯吃我拎來的粥,難道爺還不會主動往嘴裡喂麼!
薛思在心裡詠歎著他愉悅的情緒,披好衣裳邁出院外,“咔嗒”,給癸字客院上了鎖。
去天字號紈絝李嗣莊那邊解救柳家大娘,估計要費不少力氣。在回來之前,還是把她鎖在安全的地方比較放心。誰曉得放生池周圍有沒有藏著李嗣莊的兄弟們,謹慎第一。
薛思倒不怎麼擔心楊氏。紈絝對中年婦人不會有劫色興趣,頂多責難她,罵兩句解氣。柳家大娘這會兒或許已經被李嗣莊手下的人轟走了。薛思先派胖叔去守山門,打聽有無香客看見拿唐卡的男子。自己則往寶塔的方向走,準備沿著楊氏追逐李嗣莊的路線尋找。
趕到塔前,薛思站在高高的臺階上瞭望。李嗣莊竟然還在!
不光李嗣莊沒挪地方,柳家大娘也沒挪地方。兩人連同那個緋裙女,全都立在不遠處,一切似乎靜止在半個時辰以前。薛思不知他們發生了何事,忙跳下臺階奔過去。
離的近了,才漸漸看清三人均是笑容滿面。這讓佯裝小沙彌的薛思,變作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合掌慢慢路過,又路過,繼續路過,繞了四五個來回,才聽出大概。
大概情形是:柳家大娘同李嗣莊談興正濃。
薛思聽進去一堆亂七八糟的無用之談,理不出頭緒。他索性對著路邊的柏樹坐起禪來,坐在那裡豎耳細聽,聽他們到底聊了點什麼能聊到握手言歡。
一刻過去了,兩刻過去了,三刻過去了。薛思揉揉發麻的雙腿,認定李家話癆遇到了柳家話癆,話逢知己萬句少,有緣佛門來嘮叨。
這樣一位能說會道的母親,怎麼就養出春娘那般溫吞沉默的大女兒?她二女兒明明養的很好嘛,唉。薛思扶額返回客房,帶春娘往山門走。
“薛哥哥,我娘呢?她在車上等我嗎?”春娘邊走邊問。薛思搖頭,告訴她,先上車等著。她娘正同一位貴客商議要事,一時半會兒過不來,但今夜肯定不會留宿香積寺了。
“哦。”春娘不再言語,默默跟在薛沙彌身後。
待走出山門登上車,薛思撩起棉布簾子問她:“春娘,你有你祖父幾成功力?”
“不知……”春娘坦言。柳八斛天天煎明決子枸杞子保養眼神,至今老眼不花。他掌了一輩子古物今物、中原物西番物,看東西很少看走眼,深不可測。若估計起來,柳春娘覺得自己大約只略通一成半的物件。
“不知最好。無論你娘明日帶你去何處,都要像現在這樣,一問三不知。”薛思叮囑她。
方才他聽李嗣莊和柳家大娘談的是鬥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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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號鬥寶,多半是去皇子們的苑城十王宅。薛思一聽到李嗣莊同楊氏商量“鬥鏡”,心裡知道這事沒那麼容易。
李嗣莊藏有一面銅鏡,無人能解。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寶貝?連石鼓文、甲骨文都能被解出來,一面鏡子會難倒全長安鑑寶人?薛思搖搖頭,大約是鑑得出而不可說吧。婦人家的見識到底短些,不曉得其中厲害,被金銀蒙了眼。若柳八斛在,斷然不會接這份活計。
因為無人能解,所以春娘最好不知其解。隨大流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