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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過,秋草搖擺著枯黃的姿勢。半朵紙玫瑰從掌心滑落在龍雲悠的腳邊,又翻滾了幾下。她的雙唇有些發紫,臉色泛白,“爸,真的是他麼?你快告訴我……”
墳頭早前壓的新紙早已被風吹散,除了荒草簌簌搖晃,寂靜的山坡上,只餘龍雲悠身影伶仃。
龍雲悠身後拖著行李,快步走向龍家門口的路上,遇到了一個身材肥碩的鄉下女人。她迎面走來,懷裡還抱著一個似乎只有幾個月大的孩子。厚厚的棉被包裹的孩子,正在哭鬧個不停。女人一隻胳膊上還挎著一個大包,兩隻手抱著懷中的臃腫,邊走邊顛,嘴裡不停哄著什麼。懷抱的孩子卻不給面子,哇哇的哭叫著,嗓門已漸漸嘶啞。
龍雲悠木然地停下腳步。站在那裡,定定看著她走來,等著她愣住,她呆住,然後似赧赧的,喚了一聲:“雲悠,你回來了……”
是龍雅波。
這個從前跋扈的龍家大孫女,如今已經成了孩子的母親。她剪掉了當年烏黑的長髮,身材變得異常壯碩,往昔的輕靈模樣早已不復存在,粗糙的面頰上,是經年風吹日曬的黑紅。
良久,龍雲悠輕聲答了聲,“嗯。”
十年,又一個十年才見的人兒。龍雲悠眯起雙眼,打量著她。
懷裡的孩子哭鬧的越發厲害,龍雅波慌忙用粗糙的手輕輕拍著孩子的後背。
龍雲悠目光瞧向懷裡的孩子,他的頭髮稀疏發黃,看起來營養不良的模樣。眉眼到還算清晰,可是臉龐上,卻滿是乾燥的黑皴。因為哭鬧良久,鼻端垂下的鼻涕和嘴角的口水黏黏的垂到下巴,浸溼了棉衣的領子。
他身上套著的外套過大,棉被包裹著小小的身軀,他的小胳膊卻在哭鬧中鑽到外面,胡亂的抓著揮舞著,小小的指甲裡,嵌進著淡淡的一層黑泥。
片刻間,龍雅波不停用手撫著孩子的後背和腦袋。她似是對於孩子的哭鬧早已習慣,身體一邊左右顛著哄著孩子,一邊對龍雲悠說道,“雲悠,你快進去吧,進叔在家,我爸我媽回我姥姥家去了,我姥姥病的快不行了。我這馬上也得趕過去。”
不是敘舊的時候。或許,也不是適宜敘舊的人兒。
龍雲悠點點頭。伸手拉過箱子抬起腳步。
龍雅波抱著孩子急急的向前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下腳步。孩子的哭聲四散著,震著耳膜。她似乎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轉過身來,叫住了龍雲悠。
龍雲悠略帶疑惑的回望著她。她似是躊躇許久,糾結再三,終於臨了下了無比勇氣一般,斷續地,臉上有著無所畏懼的視死如歸。
“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你從前給東海寫來的信……其實是我……是我偷藏起來了……我……我當時,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想的……”
龍雲悠身體驀的一振,腳步不自主的後退了一步,腦袋便開始嗡嗡作響。面前的人兒身影開始模糊,龍雲悠低頭,晃了晃頭,再抬起時,眼睛被努力的瞪的越發大,絲縷的遺憾與傷感便汩汩的溢位了眼眶。
那麼多的信。那樣多的期盼。那麼深入骨髓的掂念。一字一句,一筆一劃,刻下的都是自己對曾經的呼喚,對孤單的宣戰,對美好的不放棄。
結局,卻次次都是換回那樣深深的失望,傷感,漠的想放棄,卻又冷的,不捨得抹去那份最美的時光記憶。
原來。竟然。
她無法形容內心的複雜心情,胸膛裡再找不回剛見時的寧靜。呼吸有些壓抑,她胸脯澎湃起伏,握起了右拳,表情震驚憤怒到了抽搐。
龍雅波見狀便有些恐懼,她著急似得上前一步,扯住龍雲悠的衣袖,“雲悠,你別怨我,千萬別怨我,真的!當初,當初我也是對東海……對他……有過心思的……你別怨我,那時候歲數都還小……”
龍雲悠大大的眼睛裡,有猩紅瀰漫著,漆黑的瞳孔裡,略過絲絲怨憤,絲絲糾結,絲絲遺憾,絲絲傷感,而後,所有的一切漸漸如潮水般退去,剩下的,便都是深深的無奈,和無法改變的被迫承認。
也許在這個世界,唯一必須低頭的,便是過去。
她用這種複雜的視線,直直的望著眼前,她的堂姐,龍家大孫女,一個孩子的母親,肥胖壯碩的鄉下女子,歲月似乎已經過早的將她變成了一個庸俗不堪的中年女人,滄桑就那樣在時光流轉中,蠶食掉了她曾經也是那般剔透過的眼神和嘴角。
她的青春,短暫的,彷彿一閃而過。
心裡略過一陣濃烈的憐憫和悲哀。眼中的最後一縷殘留的怨憤便消退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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