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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眼前站的是沉曄,想必是多說多錯,到這一步,趕緊遁了是上策。心念急轉間,她保持住演得恰好的勃發怒氣,狠狠道:“說不認得你就不認得你,有樁急事需先行一步,讓路!”
青年有些發怔,倒並未阻攔她,反而移開一步,讓她一個口子。她心中咚咚直跳,待行到酒樓出口,藉著撐傘時回頭一瞧。玄衣的神官仍定定地站在一樓的樓口,若獨立的孤松,瞧她回頭,眼中似乎掠過了一絲痛楚。她揉了揉眼睛,卻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瞧著。
這一夜,天上布雨的水君像是瞌睡過頭了忘記將雨收住,無根水潑天,傾得闊綽。鳳九倚著欄杆想心事。她回憶曾經聽聞的傳說,阿蘭若和沉曄,的確像是瓜葛得挺嚴重。但他們之間究竟有過什麼瓜葛,當日她不夠八卦,沒有逮著萌少逼他細說。
白日裡一遭,虧得她有急智像是糊弄了過去,但倘若沉曄果真是阿蘭若的知音……乖乖,一回生二回熟,多見他幾回,難免不被他認出自己是個冒牌貨。再則,今日大庭廣眾下,她給沉曄一個大大的釘子碰,不管他心中是否存了疑惑,說不得,次日就會到她殿中來打探一二,屆時……
她一個激靈,趕緊喚了貼身伺候的小宮婢茶茶過來,皺著眉頭吩咐:“若神官邸那邊的沉曄大人過來打探我今日去了何處,吩咐下去,就說我一整日都在宮裡頭。”
茶茶呆了半天,突然緊張地道:“沉曄大人同殿下素來沒有交情,今次竟要來打聽殿下的事,莫非,莫非是殿下又惹了什麼禍事不成?”說到禍事兩個字的時候,整個人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鳳九忽略掉茶茶的哆嗦,訝道:“你說,我同沉曄沒有交情?”這就怪了,她回憶白日裡,醉裡仙中沉曄瞧她那一副神情,那不像是沒有交情的神情。
茶茶愣愣地思索片刻,臉色陰鬱地道:“殿下這個問法,難道是說小時候的交情嗎?”又憤然道,“殿下小時候念著沉曄大人是表哥,主動去賀過他的生辰,他卻聽從大公主和三公主的挑撥,說殿下髒得很,將殿下的賀禮全數扔了,那之後,殿下不是再沒去過他的生辰,再也沒有同他往來過嗎?”眼眶泛紅地道,“殿下仁厚,如今覺得那樣也算交情,可茶茶覺得,沉曄大人他擔不起殿下的交情。”
鳳九呆了一陣。一篇話裡頭,她看出來茶茶是個忠僕,是個對她巴心巴肺的忠僕。
阿蘭若同母異父的姐姐和一母同胞的妹妹與她一向不對付,這個鳳九曉得。年紀輕輕即任神官長的沉曄是她親孃的侄子,算是她表哥,這個她也曉得。三個公主裡頭,大公主橘諾最受母親寵愛,小公主嫦棣最受父親寵愛,阿蘭若因生下來就被丟進蛇窩裡頭養大,爹不親孃不愛是三姊妹中間最倒黴的,這個,鳳九她還是曉得。但關於沉曄,她原以為他自始至終都該同阿蘭若站在一條船上,搞半天,他竟同她一雙姊妹才算正經的竹馬青梅,這個,鳳九卻還不曉得。
這個事情蹊蹺。
鳳九思索一夜,未果,眼看晨曦微現,困得找不著北了,打著哈欠去睏覺。一覺睡醒,見茶茶提著裙子滿面紅光地小碎步急奔而來,心中嘆一聲果然我就是這麼的料事如神,抬手端起一杯冷茶,邊飲邊向茶茶道:“沉曄他今日過府,是如何打探我的?”
茶茶喜滋滋地搖頭:“沉曄大人今日未有動向,不過,茶茶將要傳的這樁訊息,卻一定得殿下的意。”眉飛色舞地湊過來道:“殿下的師父回來了!陌先生他回來了!正在前廳中候著殿下!”
鳳九一口茶噴在了茶茶的臉上。
茶茶一揩臉上的茶水:“殿下一定很吃驚罷,陌先生離開時明明言說半年後回來,如今才不過一月,茶茶也覺得有些吃驚呢!”
鳳九的確吃驚,回過神來時,覺得今日倒了八輩子血黴。
這個血黴從何談起,還要追溯一下阿蘭若的身世。
阿蘭若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所以,即便鳳九佔了阿蘭若的殼子,她一雙至親也瞧不出,這些日子以來,鳳九也就佔得頗為安心。
但阿蘭若除了一雙父母,最為親近之人,卻還有一個師父。阿蘭若她娘當年狠心將她扔進蛇窩,幸得阿蘭若命大,沒被一窩巨蟒吞進肚子,反被當條小蛇養活了。不過,養活雖是養活了,彼時的阿蘭若卻沒個人樣,她師父路過見她可憐,方將她救出來帶在身邊教養。
阿蘭若一言一語,一行一止皆承她師父悉心教導,此時,她雲遊在外的師父卻不知為何竟提前回來,豈不是自己倒了血黴?而她這個便宜師父,又豈有認不出自己這個冒牌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