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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景,只在一首簡單的詩中,便得到至美的表達。我們就是那山中的人,在模糊不清的雲霧中,盡力看清草木的容顏、岩石的風骨,追尋一種生命的真意。蘇軾的詩,言淺意深,因物寓理,寄至味於淡泊。他寫詩全無雕琢習氣,總是用質樸無華、流暢生動的語言表達出清新豁達的意境。他的詩詞,一如他寬若大海的襟懷,崇尚自然,擺脫束縛。在宋詞年代,蘇軾的詞超越了描寫男女戀情、離愁別緒的狹窄。他的豪邁,不是鏗鏘堅決,而是俊逸灑脫。
這一切,都因了他和禪佛結緣,一個參禪悟道的人,心性難免圓通自在。寂寞時可以開花,錯過了可以重來,黯淡後可以驚豔。所以蘇軾一生經歷宦海浮沉,多次遭貶,卻依舊能夠做到明淨豁達。他早已習慣了人世的磨礪,視這些為旅程中不可缺少的風景。一路遊走,在不同地域留下許多風流痕跡,多少人在他筆墨下徜徉,只為沾染一些清俊風骨和悠然淡定。他在鎮江金山寺與一個叫佛印的和尚極為要好,常常聚在一起品茶吟詩,在杭州亦和許多西湖寺僧交遊,共參禪理。
蘇軾的佛緣不僅在詩詞中呈現,就連他至愛的紅顏知己王朝雲,亦被其稱為“天女維摩”。這個比他小了二十六歲的絕代佳人,在他最落魄的時候,對他不離不棄。王朝雲死後,蘇軾將她葬在惠州西湖孤山南麓棲禪寺大聖塔下的松林之中,並在墓上築六如亭以紀念她,又寫下對聯“不合時宜,惟有朝雲能識我;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他們之間的因果,或許也是一段禪緣,雖說在一起過著煙火一樣平實的生活,可是詩書情禪一直相伴。這個天女維摩王朝雲,是為了還一段情債而來,所以才會為蘇軾痴守在人間。待到情緣盡去,任憑蘇軾如何挽留,也覓尋不到她一點氣息。
時光流走,如此決絕,也許在我們還不明白的時候,它已經告別過了。盤點十年歲月,究竟哪個人,哪片風景,在心底留下深刻的一筆。多少因緣際會到底還是擦肩而過,重整記憶那段破碎河山,記起的不過是春去秋來。以為漫長得恍如隔世,其實不過走了短短几丈,匆匆老去從來都不是風景,而是離人。曾經把青春當作金錢來揮霍,後來才明白,千金散盡還復來,青春卻是一去不返。留住的那一點念想,也被流光磨得薄淡,終有一天會形影全無。
我與廬山,此生不知是否還有緣相見,曾經那個淡如浮雲的約誓,已隨清風飄散。就像蘇軾,他與廬山那一別,亦是永遠,此後人世浮沉、流離失散,就算佛緣深刻,也顧不了那許多。我和蘇軾一樣,到底沒有看清廬山真實的容顏,只在雲林霧海中做了一場夢。夢裡我可以做主自己的人生,想要導演一出完美的戲,戲沒開始,夢就醒了。都說性情中人愛做夢,只是沉在夢裡再久,也會有清醒的一天。如同別離,我們用整顆心來珍惜時光,時光還是要將你我拋棄,在無處安置的時候,各奔天涯。
我早已在佛前承認了自己的懦弱,所以我不想風波四起,唯願相安無事。就算心中有不可遏制的執念,也要讓自己朝著安定的方向前行。且將一切都看作陽光雨露下瘋長的野草,春天裡再多蔥鬱,秋來自會枯黃。其實出世並不難,是我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只要我們隔得長久些不說話,這個世界就不會有人以為你還存在。禪定的時候,可以做到連自己都忘記,又何必勉強別人非要記住自己。不禁低眉一笑,相逢剎那,離別剎那,在塵世中棲息,無須把一切都看得真切。
第一章 誤入桃源,忘卻人間萬種心
白雲莊
門外仙莊近翠岑,杖藜時得去幽尋。
牛羊數點菸雲遠,雞犬一聲桑柘深。
高下閒田如佈局,東西流水若鳴琴。
更聽野老談農事,忘卻人間萬種心。
——宋·石佛顯忠
相信所有讀過《桃花源記》的人,都向往那落在雲煙之境的世外仙源。在那裡,沒有人世紛爭,無須記住時光往來,就連生老病死,都是上蒼對大家的仁慈。聽說這世間有緣之人,才可以借流水孤舟,來到避秦亂的村莊。然而你只能遠觀,不能近處,因為村莊的人都鑲嵌在畫境裡,生活在夢中。他們並不知道,這個世界早已經歷了滄海桑田的變遷,只是一代又一代的人,在質樸的鄉村,恬淡而滿足地活下去。
之所以嚮往那個也避春風也避秦的桃源,是因為現世的生活,就像一個劊子手,總在毫無防備的境況下,殘忍地宰割我們。措手不及的時候,刀刃上已經沾染了斑斑血跡,想要去向時光討一個說法,可是又能怎樣?日子過得愈久,受得傷害愈重。只是生命裡,總會有自己鍾情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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