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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在每個人心中佔據的分量不同,所理解的含義也不同。禪在劉禹錫的心裡是靈澈的,每當他失意之時,就會想起高僧的淡然超脫,而他亦會在汙濁的世事中追尋高雅。他的《陋室銘》流露出其安貧樂道的隱逸情趣。在苔蘚攀附的陋室,沒有繁華的裝幀,只有蔥鬱的青草和幾竿修竹。居住在陋室的人,彈著古舊的七絃琴,閱讀佛經。遠離紛欲,在清貧中知遇簡單的幸福,過往微不足道的起落,都散作煙塵吧。如果可以,就在這間陋室裡,和舊物相處,四季掠過,轉眼就地老天荒。
都說一個坐禪的人,入了虛境,會忘記時光。不知飢餓、不知冷暖、沒有悲喜、沒有雜念,他們會忘了自己從何而來,甚至與自己相關的一切都可以忘記。思緒裡只有菩提禪境,只覺自己靜坐在雲端,心中一片悠然與空茫。許多和尚坐禪幾十天,只許飲少量的水,穿薄衣在雪地裡,周圍的雪可以融化,而他依舊安然禪定。而高僧達到最高的境界,就是坐化涅槃,他們的肉身不會腐壞,與天地恆長。我們每日苦苦追尋的過程,對他們來說,都是虛空。曾經向生活討去了多少,離開的時候都要雙手歸還一切。
這就是所謂的債,相欠的,就要歸還。記得劉禹錫寫的一句詩:“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千帆早已過盡,歲月依舊如流,人生再多滄桑的往事,比起亙古不變的大自然來說,都是雲煙過眼,稍縱即逝。與其碌碌地追求浮華的名利,不若在陋室裡讀經參禪,只當是一個風塵滿面的人,終於找到一間可以遮風避雨的客棧。就算你還要遠行,也等喝一碗熱茶,捂暖了身子,才不怕紅塵的風刀霜劍。佛祖對每一個生命都含著悲憫,你哭泣的時候,悲傷的時候,都有一雙眼睛看著。
想起劉禹錫的字,夢得。或許他也是一個愛做夢的人,只是他夢得清醒。如果可以,就讓我尋一間陋室,關上這扇深秋的窗子,做一場禪夢。在夢裡,他無須知道我是誰,而我只對他吟一句詩:“世間憂喜雖無定,釋氏銷磨盡有因。”
第十章 廬山,一場雲林霧海的夢
題西林壁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宋·蘇軾
十年,我喜歡這兩個字,意味著一切都遠去,一切都不復重來。時光給我剩餘的,就只是回憶,十年風雨,十年心事,當我再回首過往,還是會被記憶的碎片砸傷。十年前,我為了追慕一軸山水,去了奇秀甲天下的廬山。其實我在那並沒有與誰結緣,只是山巒深處的煙雲險峰真的令我難忘,還有三疊泉下那場流水的放逐,讓我從此對水的眷念至死不渝。十年,廬山的蒼松雲霧沒有絲毫的改變,而曾經那個身著一襲白裙的女孩,早已更換了容顏。
當年蘇軾在廬山腳下的西林寺牆壁上,題下了千古名句:“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這帶著哲思與禪理的詩句,似乎總藏著一段令人不能破解的玄機。彷彿走進廬山,就如同走進一段雲煙的夢幻,我們看到的只是廬山的一峰一嶺一丘一壑,卻永遠不能辨認廬山的真實面目。因為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峰巒丘壑,呈現在眼前的都是不同的姿態。無論是一株松,一片雲,一座山峰,在每個人的眼裡,都可以構思出一種意象。大自然蘊含了無窮的變化,我們每天都在前所未有的景象中,過著平淡的日子。
我去廬山,依靠的都是腳力,翻越了五六座山巒,才抵達它的邊緣。下山亦是如此,漫長的石階彷彿沒有邊際,直到將我最後一絲意志消磨殆盡,才重返到滾滾紅塵。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在三疊泉的瀑布下,遇見了一個為我划船的船伕,如果說這也是一段緣的話,那我到老都不會相忘。友說:“渺渺塵世,芸芸眾生,相見便是有緣,同渡更是難得。佛家信緣,應該教人惜緣。”曾幾何時,我們都相信了宿命,凡事愛去追究因果,那是因為經歷了太多的重逢和離散,我們都不敢輕易地付出和擁有。
當年我去了廬山腳下的東林寺,與白蓮許過一段盟約。而與東林寺只有一路之隔的西林寺,卻不曾拜訪。一次錯過,或許就該是一生,沒有深刻的遺憾,卻總又覺得少了些什麼。如今再讀蘇軾的《題西林壁》,腦中卻浮現出與西林寺只有一面之緣的塔。不知道西林寺的牆壁上,是否留存了蘇子的墨跡。當年蘇軾由黃州貶赴汝州任團練副使時經過九江,遊覽廬山,瑰麗的山水觸動了他疏曠的詩情,寫下若干首廬山記遊詩。唯獨這首《題西林壁》,用平實的語言,深入淺出地表達深刻哲理,讓讀過的人倍感親切自然。
千姿萬態的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