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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是誓言,說得那麼漫不經心。我明知道是假的,但還是願意相信,能說出這句話的人,也該是一個嚮往寧靜的人。只是這世間有許多這樣的人,被命運牽著走,無法自在呼吸。所以就連應諾一個人,也說得那麼含糊,而誰又肯為一句沒有期限的話語,痴心守候?
在不能如願以償的日子裡,我總是被王維的詩句感動得不知所措,那是因為我也愛極了寂寞,山的寂寞,水的寂寞,禪的寂寞。我願意看著一個臨著水畔的老者,坐看雲起,或垂竿閒釣,一溪流淌的水。明知道釣鉤上一無所有,但還是樂此不疲地坐釣一份閒逸。我曾對人說過,人生的大美是簡潔,所謂的簡潔、純粹,不是一個不懂世事的孩童,那雙明澈的眼神;真正的純粹,是一個歷經風霜的老人,他嘗過人生百味,到最後,淡飯清茶足以。他的心,將所有的複雜都過濾乾淨,所剩的,就只有純粹了。
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心可以清如明鏡,而我可以在鏡前,看到自己兩鬢的華髮,還有老去的容顏,並且不會心生感嘆,而是平靜待之。我亦希望,有一天,我坐在雲崖水畔,垂竿閒釣自己的影子。哪怕忍受一生的寂寞,也願意,因為這只是生命的澄寂,而靈魂卻充實豐盈。那麼就這樣做安靜的自己,讓牽念的人,依舊放在心裡,不去驚擾。哪怕有一天在夢裡,為某個渺小的感動,淚流滿面,醒來後,也要假裝一切都不曾發生過。有些人,有些事,註定只能在夢裡相逢。
就讓我做一剪閒雲吧,沒有來處,不知歸途,在寥廓的蒼穹飄蕩。有緣的人看見我,將我寫入詩中,描進畫卷,編進夢裡。無緣之人,就這麼擦肩,擦肩吧,擦肩並非是無情,而是讓緣分走得更久遠。
第三章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題破山寺後禪院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
萬籟此皆寂,惟聞鐘磬音。
——唐·常建
有時候,也想學某位僧者,在紅塵中禪定。晨起時,泡一壺清茗,點一爐薰香,在窗明几淨的課堂靜坐。看一盆文竹淡定心絃,一隻鳥雀棲在窗邊,不鳴叫,似在遙想某個遠方的故知。待到茶涼卻,香燃盡,我心緒一如初始,並未參得什麼,但我深知,這個過程沒有紛擾,不思塵念,就是一種禪定。
並非一定要是佛門中人,或是居士,才可以參禪悟道。人生原本就是一冊禪書,每個簡單的章節,都蘊藏深刻的玄機,而每段繁複的過程,也不過是一些簡潔的組合。我們總喜歡抱怨自己的庸常,卻不知,一顆平常心才能參透深邃難懂的人生。真正的禪書,是眾生都可以讀懂,一個平淡的詞句,可以啟發出深刻的道理。生活若禪,用禪心來寬容一切,苦悶必然會隨之減少,而閒淡則會縈繞在身邊。
記得年少時讀過一句詩:“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那時候,對禪的嚮往,是一種超脫遁世之念。只覺遠離萬丈紅塵,避開世俗紛擾,就是禪者之心。世間之人當居鬧市之內,而僧者則該寄身於深山廟堂。若將之尋找,必然要穿過幽深的曲徑,禪房隱藏於花木叢林處,不為俗世干擾。歷來古剎廟宇,建在深山崖頂,是為了讓僧者可以在大自然中靜坐參禪,和清風白雲一起修煉,與花木蟲蟻共悟菩提。黃卷青燈是知己,晨鐘暮鼓是良朋,唯有耐得住清貧和寂寞的人,才會深知人生苦樂。
古來亦有許多高僧嘗過禪林孤寂,選擇出塵入世,在最深的紅塵參禪。秦樓楚館亦可以成為菩提道場,歌舞是梵音,酒肉作素食。那是因為他們的心早已清淨若水,再無任何的欲求可以將其困擾。人生若流水,心在流水之上,身處流水之下。年華流逝,一去不回,而思想卻隨光陰沉澱,愈積愈深。一個不受物慾捆縛的人,才可以超越自我,度化別人。
許多僧者,最開始的修煉坐禪,也許是為求自我解脫,離塵避世,難免有消極的思想。到最後,被經文中的禪理感化,便忘卻自我的存在,而心繫芸芸眾生,只想將眾生從苦難的塵網中解救而出,讓他們懂得,任何的眷念、難捨都是自尋煩惱。所謂因果自償,塵網之中,處處皆是荊棘,若不動,或則不傷,若掙扎,則傷痕累累。靜,可以摒除一切執念;善,可以化解一切罪惡。
其實“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只是給深陷俗世之中的人,一種幽清的意境。他們曾經對繁華深信不已,之後必定會對清淡另眼相看。就是如此,你當初為情感執著不悔,到最後,會發覺所有欲生欲死的情深都不值一提。人生的書卷填得越滿,心就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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