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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3/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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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是這樣,送走了今天,又懷想著昨日,還在期待明朝。我們一直以為的歸宿,原來也只是驛站,那麼多倉促地聚散,像是流雲一樣,來來去去,沒有安定。

後來知道,寫這句詩的人叫常建。唐代詩人,但字號、生卒年均不詳。中過進士,卻一生沉淪失意,來往在山水之間,其詩意境清迥,語言簡潔自然,造詣獨特。這首《題破山寺後禪院》因其幽深的禪意,超遠的境界,而深受世人喜愛。想象一個清涼的晨曉,詩人踱步去古寺,看陽光從林間悠然流洩,曲徑通幽,花木藤蔓爬滿了禪房,墨綠的時光靜靜地綻放,靈動的鳥兒在林間嬉唱,心便在一潭靜水中漸漸空無。那是一個不受驚擾的禪界,寂靜得只能聽到隱約的梵音,低吟著前世的一段心語。

就像此時的我,一個人,一杯茶,從深秋的晨曉,坐到午後。陽光從窗欞間輕灑進來,落在一卷翻開的線裝書上,驚動了我一場沒有做完的夢。夢迴唐朝,千年前的長安城,是許多文人雅士共有的一個夢。秋雁文章,菊花心事,同樣的光陰下,每個人過著屬於自己不一樣的人生。有些人,相隔千年,可以推心置腹;有些人,近在咫尺,卻形同陌路。同樣是一本唐詩,不同的人,被不同的詞句打動。情感是人性致命的弱點,你喜歡的人,也許平凡,卻讓你無法忘懷;你喜歡的句子,也許尋常,卻讓你愛不釋手。

有時在想,緣分究竟是什麼,讓禪者這般信任和依戀。許多人揹著緣分,不辭辛勞地做著努力,卻發覺,兜兜轉轉,還是抵不過宿命的安排。有緣分的,縱是逆道而行,終究還是會走到一起。無緣分的,像藤一樣糾纏攀附,也會枯死分離。我曾經喜歡芍藥花的另一個名字,叫將離。這個名字,有一種令人神傷的美麗,像一支哀婉的古曲,唱到最後,漸行漸遠地讓人好生不捨。

人生最怕的就是分離,最痛心、最不捨的莫過於將離。十指相扣的手,緩緩地鬆開,深情相看的眼眸,瞬間就捕捉不到彼此的神韻;轉身的剎那,連落淚都是無力的,這就是將離的無奈。我甚至很難想象,大朵的芍藥花,開到鮮豔,開到極致,又如何會有這樣一個悲情的名字。任何的情深,都會驚動光陰,記憶會醞釀出災難,我們所能做的,就是悲喜自償。

現實太沉重,沉重到一枚秋天的落葉,都足以將行人砸傷。季節倉促地更迭,使得我們再也不敢一意孤行。收藏落葉,摺疊記憶,是為了在薄淡的時候,可以有過往重溫。在生活面前,我們曾經富足到可以任意揮霍,有一天卻窮困到一無所有。那時候,你我連取捨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夠站在一棵枯樹下,看這起起伏伏的世界,看到於心不忍。

也許這位叫常建的詩人,早已體味過將離的無奈、失去的殘忍。他不願與現實有太多的糾纏,便讓自己從鬧市走到古剎,由喧囂轉至平靜。他在山水中參禪,用他幽淡的心緒,感染了萬千世人。看完這首詩的我,心靈彷彿都停止了漂泊,寧願重新修改人生已經編排好的故事章節,也不肯再辜負任何一段寧靜的光陰。

第四章 楓橋,那場濤聲是否依舊

楓橋夜泊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唐·張繼

我曾無數次想象自己是姑蘇城的過客,在一個紅葉滿秋山的季節,乘一葉小舟順流而下,只為抵達縈迴在夢裡多年的寒山寺。多少人,因為唐人張繼筆下的《楓橋夜泊》,而對寒山寺有了一種難捨的情結。千年前的霜夜,一個漂泊的遊子乘著客船經過姑蘇城外,被點點漁火觸痛了客愁,寒山寺夜半的鐘聲,卻喚醒迷惘的路人。千年以後,槳櫓劃過的地方濤聲依舊,那些手握舊船票的人,又將登上誰的客船?

江南就像一個夢,這個夢輕輕地落在每個人的心間,使得我們在有生之年,為這場夢而痴心不改。我自問是個清淡的人,卻依然無法逃脫夢的糾纏,為了一場杏花煙雨,為了一剪庭院月光,便揹著簡約的行囊,走在青石鋪就的小巷。來到水鄉江南,是為了圓夢,這夢就像是前世未了的宿願,在今生必然要以一種痴情的方式來完成。

已記不起第幾次春去秋來,日子過得久了,才知道人間紅塵,無法用時光來丈量。站在古老的楓橋上,剛看過一場雁南飛,它們的離去是那麼地堅決。而我卻像是一隻離群的孤雁,明知寒冷的秋霜會冰凍如流的記憶,卻甘願落在塵網,折翅斂羽,蜷縮在夢的巢穴裡不肯離開。是捨不得寒山寺悠悠迴盪的鐘聲,還是在等待千年前那個過客轉世歸來?抑或是留戀一枚秋葉黯然神傷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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