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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兒已近油滅燈枯,吊著那一口若有若無的氣,臉上瘦的溝壑縱深,渾身泥垢,無意識地張著嘴,活脫脫一瀕死的老狗,嚇人的悽慘。
辛福有把老頭兒抬到關青背上,關青剛走了沒兩步腿就直打哆嗦差點兒跪下,被程悍一把推開,
“起開!有子,你快去醫院讓他們準備救人。”
辛福有一迭聲應下跑了。
程悍揹著老頭兒,老頭兒已瘦的就剩把骨頭,按照程悍的體格,這點兒重量對他來說不值一提。
但那天他卻覺得背上如負千斤,每走一步就重一分,老頭兒的手虛空垂著,老頭兒的呼氣聲像高壓鍋開啟的氣閥閥門,整個從肺裡線似的往外擠,呼。。。呼…他真害怕這閥門不知什麼時候就歇了,氣兒就斷了!
而關青跟在後面,一會兒瞧著他苟延殘喘的爸,一會兒瞧著汗如雨下的程悍。
那是他最恨程悍的時候,恨他的力量,恨他的洞察力,恨他比自己更像個兒子,恨他多管閒事。
可他一邊恨一邊哭,看著程悍彎的越來越低的腰,看著他累得鼻涕口水其流,那股恨意就越燒越烈,燒成一股不知是感激還是欽佩,是依賴還是信任的火。
等老頭兒被推進搶救室,程悍登時渾身一軟癱坐在地,靠著牆直喘粗氣,雙手垂在身側,是累得連知覺都沒了。
不僅手上的知覺沒了,他還覺得腦袋越來越輕,魂魄抽身,簡直像要飛昇。
直到一個小護士路過他驚叫道:“誒呀,你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關青聞聲轉過頭,又聽辛福有在一旁驚呼:
“不好,我都忘了他昨晚被人捅了個對穿的事兒了,肯定是傷口又被掙開了!”
程悍面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掀開紗布時腰上一個小洞,從那洞裡汩汩不斷地吐出血來,而他從始至終,一言未發。
活著,這是人類最後的底線,為了這個底線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一退再退。活著,這個念頭根植於每個人的意志深處,即使有些人什麼也沒有,沒有慾望、沒有希望、沒有寄託,也沒有人生中所謂的指路明燈,可那些人仍然很固執地活著。
何況關愛國還有個兒子,要他在餓了七八天哪怕是吃土、吃草,甚至是□□喝尿,也要吊著這口氣,絕對要看他最後一眼。
但老頭兒年紀太大了,他嚴重脫水並接連幾日高燒不斷,總也醒不過來。
“老爺子肺炎,身體又虛,沒被餓死已經是奇蹟。但他年紀太大了,怕是抗不過來,你早做準備。”
關青聽完這一席話,眼神虛空久久不動,等他再轉了眼珠,整個人就像沒有靈魂的木偶,眼睛只盯住一點,行屍般往家走。
要說那兄弟倆也是蠢人界的奇才,明知事情敗露,一沒錢二沒朋友,逃也沒地兒逃,於是信奉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竟躲回了家藏進地窖裡。
兄弟二人正為自己的絕頂聰明暗自竊喜,他媽就一溜小跑進來急道:“關青回來了,快,快躲起來!”
那小的那個名叫張學武,趕忙往地窖裡鑽,大的那個張學文卻問:“程悍呢?跟他一起沒?”
他媽搖頭,“那沒。”
張學文立即長舒一口氣,“那躲個毛!小兔崽子軟趴趴的慫蛋一個,不用怕他!”
小的那個想了想,也確實,兄弟二人就嗑著瓜子叼著煙,悠哉愜意地看起電視來。
等關青進來後,果然跟往常一樣一聲不響,這邊兒他鑽進廚房,那邊兒張學文朝二人丟了個果然如此的眼神,正美滋滋地想說兩句風涼話,卻見關青又從廚房出來了,神色木然直勾勾朝這兒走。
小的那個突然媽呀一聲,連滾帶爬地鑽到桌下。
等老大瞥見他手裡的菜刀已經遲了,關青攥著菜刀一刀劈下來,張學文往旁一躲,菜刀“砰”地一聲砍進他腦袋邊的櫃子裡,又幸虧他媽及時衝過來一把抱住關青,這邊張學文回神趕忙去搶菜刀,大喊:
“學武,你個窩囊廢,我們人多你怕個毛!快過來幫忙,這小兔崽子要造反!”
於是張學武也畏畏縮縮地擠到近前,二人合力去掰關青攥著菜刀的手,身後又一個百十來斤的婦女,直錮的關青有力使不出,難動分毫。
他胸中升起一股徹骨的悲愴,又加面對殺父仇人卻無可奈何的憤怒,這仇人不是旁人,正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血濃於水的親孃,種種緣由,直憋得他嗓子眼兒裡一口血腥,當即發出一聲類似於困獸的嘶嚎,就著那翻江倒海的恨勁兒,拔出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