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嫻皇貴妃坐在上頭只覺得恍惚,喜是喜在素來與自己同當一面、又早生子嗣的純妃,此刻恭然拜服在腳下,不過是一級之隔,竟似雲泥之別;憂是憂在孝賢皇后去世許久,乾隆顧念甚篤,始終不肯將自己拔至首位,甚至夜來侍寢,也較以往少了好多,丈夫如此寡情,做妻妾的情何以堪?她忍不住瞥眼看著上座的乾隆,嘴角依然上翹,顯得溫煦的樣子,然而目光卻是冷冷的,恰如他所穿吉服胸前彩色絲線繡制的正龍,也是雙眸寒冽如水,正自心寒,乾隆的目光也瞟了過來,嫻皇貴妃才發現自己失儀,忙道:“各位姐妹、各位公主,快快請起就座吧!”
內務府早就排好了座位,亦交嫻皇貴妃稽核過,東邊第一桌是純妃帶著女兒四公主,新賜的封號是和碩和嘉公主,要嫁人的女孩兒,羞赧沉靜,只是靜靜地依偎著母親;西邊第三桌是令妃帶著冰兒,考慮著令妃原是孝賢皇后身邊的侍女,又是敦厚穩重的性子,或許能壓得住散漫桀驁的冰兒。
冰兒讀了一天的書,正是氣悶得緊,本來還可以回自己宮裡放縱一下,沒成想要為嫻皇貴妃賀壽,坐在殿裡吃飯,守著那麼多規矩禮儀,吃得實在是味如嚼蠟。宴飲開始,少不得又是一堆繁文縟節,忍著性子照樣做了,好容易吃了兩口,見別人都放了筷子在謝恩了,只好哀嘆地摸著肚皮也停了筷子。
好在接著是看戲,戲臺上燈火輝煌,鑼鼓喧天,十分熱鬧。冰兒對看戲沒有興趣,不過觀戲的地方沒有那許多規矩,就連一旁伺候的宮女嬤嬤們,雖然一直要站著,身子不必絲毫不動,也松乏了許多。冰兒貓下腰,先挑選點心果品大吃了一通找補,接著歪在桌上就開始想歪門邪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苟日新,又日新。
每日更新對我真不容易啊。
☆、親執杖怒懲頑劣
卻說嫻皇貴妃坐在乾隆身邊,斯文地嗑著瓜子,乾隆看到興頭,也不時轉頭聊上幾句。一齣戲結束,正是該打賞的時候,今日嫻皇貴妃是主人,吩咐身邊的韓嬤嬤著人抬一筐子制錢,拋撒到戲臺上,看那些戲子們樂顛顛地搶錢,妃嬪宮女們拿帕子捂著嘴,“格兒格兒”笑個不住。嫻皇貴妃指著臺子上一個七八齡的小戲子笑得花枝亂顫——此時他畫的小丑妝已經脫了大半,鼻尖額角俱是汗水,仍忙著撅著屁股往懷裡摟錢——不提防什麼東西從天而降,恰恰好落在她的臉頰上,痛倒是不痛,到底嚇了一大跳,伸手一摸,是一團黏稠的酥酪,還散發著特有的甜香。一旁的韓嬤嬤連忙拿手絹來擦,擦是擦乾淨了,臉上手上黏糊糊的十分難受。
眾人看得呆了,也有要笑不敢笑的,也有趕緊上來問候幫忙的。嫻皇貴妃不願跌了架子,強笑道:“也沒什麼。臣妾告個退,梳洗一下就來。”匆匆退下。乾隆環視四邊,果然瞧見只有隔了兩三丈處的冰兒把下巴擱在胳膊上,伏在桌子上偷笑,手裡還拿一把銀匙,大約就是剛才彈射酥酪的“兇器”。一旁的令妃神色尷尬,手腳無處擺放的樣子,望著自己幾乎要哭出來。乾隆又好氣又好笑,瞪了冰兒一眼,冰兒見他冷冷的眼神滿含警告的意味,不敢再笑了,偷偷放下銀匙,假作認真看戲。
臺上只一會兒又熱鬧起來——一冷場反而顯得難堪——梳洗完畢的嫻皇貴妃重新勻了脂粉,倒覺比之前更為嬌豔,只是畢竟笑容勉強了很多,乾隆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輕聲道:“別生氣了,回頭朕為你出氣。”嫻皇貴妃輕聲回道:“小孩子不懂事,也不值當什麼。皇上不必責怪。”乾隆輕輕搖了搖頭,緊了緊手,嫻貴妃倒覺得心頭一暖。
筵席、看戲結束,各人行禮告退,按例今日乾隆應陪伴嫻皇貴妃,可惜嫻貴妃今日不巧遇紅,乾隆也沒有另擇他人,叫了“去”。回到涵元殿寢宮,乾隆道:“叫五公主過來。”又道:“把上次備辦的紫檀木戒尺拿一把過來。”
冰兒進了閣子裡,還是神采飛揚的樣子,見乾隆沉沉如夜色的臉,臉上的笑意不由收了,惴惴然下跪請安。乾隆道:“先跪這裡的腳踏上,好好想明白再回話!”
冰兒嘟著嘴道:“不就是開個玩笑麼?嫻主子就要正位中宮的人,這點子肚量都沒有麼?”話音未落,乾隆怒喝道:“放屁!她應當有肚量,你就合該耍弄麼?你以為這裡是鄉野市井,任你胡作非為麼?!跪過去!!”紫檀木的板子一尺半長,三指寬,一指厚,在炕桌邊上重重敲了一下,聲如悶雷,炕桌的漆都給敲飛了一塊,冰兒心“怦”一記猛跳,再不敢放肆,老老實實挪過去跪在了鏤花木腳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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