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嫻貴妃回到自己宮中,終是忍不住發脾氣道:“我處處忍讓她,她不過仗著自己是先皇后的女兒,有皇上的一些寵愛,還當真無法無天了麼!”
韓嬤嬤道:“主子,上回萬歲爺不就說了麼,仁厚是仁厚,該殺伐果決的地方還是不應當心軟。五公主那脾性,就是低賤頑劣的,主子讓一讓她,她反而蹬鼻子上臉。今日鬧的這一出,實實是挑釁無疑。主子再過寬容,知道的說主子仁厚,不知道的還以為主子膽兒小怕事,連個公主都畏懼著。這將來後宮裡、內務府裡多少事,那起子小人多少疲懶、多少不知是非的難聽話,主子你還一一受氣麼?別說今日事小,將來遇上該有大決斷的事情,也遭逢這樣一趟,皇上未必覺著主子是仁厚,不定覺著主子老實無用呢!”說完跪了下來,泣道:“奴才今日說得過了,全憑主子打罵責罰,只是奴才一片心都在主子身上,還懇請主子詳察!”
嫻貴妃嘆口氣道:“你是我身邊的老人兒了,說句不當的,就跟我的親孃似的——我自己親孃歿得早,我不倚著你教諭還倚著誰?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本來我就不喜歡這個丫頭,再讓她踩到我的頭上,我也不配當這個皇貴妃了!”
第二日大早,嫻皇貴妃那裡就聽說五公主捱了揍,嫻貴妃問道:“沒聽見說皇上晚上回去傳杖?”
回話的小太監道:“是沒傳杖,只叫進去半日,著人架著肩膀扶出來的。”
嫻貴妃乜了韓嬤嬤一眼:“皇上下得了重手麼?”
小太監賠笑道:“畢竟是公主,做張做智的要喬喬樣子。連御醫都沒傳,只叫在御藥房拿了幾味藥,想是沒有大礙的。”
嫻貴妃揮退小太監,對韓嬤嬤冷笑道:“我們這位公主,雖說也是十四歲的大姑娘了,然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越來越淘氣生事。上回還聽說雨地裡寬赦了一個偷東西的小太監做了身邊人;後來又是在山腰子裡亂躥,還捉了一條好大的花蛇四處顯擺,叫皇上怒斥了一頓;昨兒還惹到我頭上來了!再沒個教訓,只怕紫禁城的琉璃瓦她要掀翻了!輕飄飄打兩下,也未必治得了她的皮癢!老話說當面教子,背後勸妻,皇上還是捨不得她沒臉,暗自打了也就打了,闔宮都沒發什麼話,也好,我們就權作不知道罷。”
又過了一天的傍晚,冰兒來請安,恰好純妃、嘉妃、令妃、舒妃幾位也在陪嫻貴妃聊天,嫻貴妃有心弄她一下,見冰兒雙手光潔如舊,可走路請安略有些頓挫不適的樣子,心裡明白,但假作不知,笑道:“公主平素在自己宮裡,只怕也閒得難受,我這裡原沒有什麼拘謹,倒不妨常來坐坐,也不必拘著身份地位什麼的,我素來也不大看重這個。公主請坐吧。”韓嬤嬤忙叫小宮女端過來一張瓷凳。
冰兒一看,不光是光闆闆的瓷凳,四邊還有鏤空花飾,平素坐倒也沒什麼,只是……,嚥了咽口水賠笑道:“謝嫻主子關心,我不大慣這麼坐著,我還是先告退吧。”
嫻貴妃笑道:“這是做什麼!敢情公主這點臉都不給我?——韓嬤嬤,你也是!公主人小,面皮薄,你也不去扶公主坐下!”韓嬤嬤假意把冰兒往凳子上一撳,笑道:“公主害羞什麼!昨兒個四公主來請安,也在皇貴妃這裡坐了好一會兒呢!”
冰兒雖不懂禮數,面子還是要的,前兒屁股上叫檀木板子打得青紫一片,腫起了好大一片的硬塊,雖過了一天多消了部分腫,不過這時猛地坐下去,一陣鈍痛,激得汗都出來了,又不好意思說,捱蹭著只盼著這些妃子的廢話趕緊嘮好。沒成想皇貴妃一會兒賜茶、一會兒賞點心,都是要站起來雙手接過的,一起一坐間,疼得掀桌子的心都有。畢竟捱了揍學了乖,不敢太過放肆,咬牙硬撐著,好容易大家起身告了退,嫻貴妃還要留她進膳,冰兒死活都不肯了,只想著腳底抹油快點離開。
嫻貴妃看得解氣,淡淡道:“既然你吃不慣我們廚房裡的小菜,我也不好勉強,倒是之前皇上說的一件事,我牢牢記著,說你宮裡最年長的宮女子到年齡要放出去了,恰好今年包衣下的女子中,有幾個頗諳禮節的,嬤嬤、姑姑們教導了也有兩個月了,等過些天回到大內,你自己挑一個去。”
冰兒此時哪在意這個,想到皇貴妃給了“恩典”,自己又要跪下謝恩,心裡就是一陣惡氣騰騰地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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