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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兒內裡酸楚,顧不得心頭的大事,先撫慰女兒要緊,她恍若沒有聽見身後譚青培的咳嗽示意,幾步上前,捧著奕雯的小臉,心疼地問道:“你還好麼?”這時才發現奕雯的胳膊上拴著一條鎖鏈,沒有鑰匙,要用鋸子鋸開,絕不是一個人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事,她心裡恨譚青培,可是她警惕,人家也一樣會警惕,也怪不得他,只好假作未見,只輕輕地撫摸著女兒那已經被勒紅了的手腕。
奕雯渾身劇烈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來,半天才努力搖搖頭,淚水斷了線似的直往下墜。冰兒抱緊了她,努力融化她的害怕,柔和地對她說:“別怕,別怕,一切就快好了,娘會救你出來!”
奕雯好久才終於肯鬆開一隻抱膝的手,輕輕放在母親肩頭,磕磕巴巴小聲道:“娘,這個人……你別信他!……”
這個人指的是譚青培無疑,冰兒不曉得他把奕雯弄出來用了什麼手段,但是這孩子很害怕是一定的。身後,譚青培流露出不耐煩來:“婆婆媽媽做什麼?等事情辦完,我自然把她交給你。”冰兒暗暗咬牙,眼角餘光瞥去,這位她稱作“師父”的老人一臉亢奮的紅光,烏珠裡灼灼閃耀,盯著自己時帶著可怕的獰厲。她知道,如果想這會兒翻臉救奕雯,她絕不是譚青培的對手——哪怕她袖中藏著一把鋒利的匕首,也未必有勝算,反而會害了奕雯的性命。且他此刻如此警惕,樓下那些侍衛,亦是鞭長莫及。
“時機未到,必須忍耐、等待!”冰兒好容易勸住自己,不敢衝動冒險,默默放開環抱奕雯的雙臂,輕聲對那個害怕到極點的小丫頭說:“別急,聽話,娘一定救你!”奕雯瞪圓著美麗而惶恐的大眼睛,似有千言萬語,可怎麼也說不出來,她屢屢感受人在命運中如小舟在急浪中一般無法自我左右、無法翻轉騰挪的感覺,此刻那種無助感到達頂點,滿肚子的哀求出不了口,唯剩淚水滾落,來宣告她心裡那無以言喻的憤懣與不平。
見過奕雯,譚青培算是說話算話在先,接下來該由她來履行承諾。他作為她的“車伕”,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花樣玩不了,若是硬上也怕那些扈從的侍衛護軍不是他這用毒高手的對手。為了女兒的萬無一失,冰兒不準備以身涉險,她默默地上了馬車,只偷偷地瞥了瞥隨侍在身邊的尹岱額,清清嗓子對周圍人道:“去鮮花衚衕吧。”
她在後面透過半透光的妝花紗簾看著譚青培的背影,三十年後終將大仇得報的快意,催使他揮鞭驅馬的動作誇張而微微顫抖,她要等的時機,將在他的亢奮到達頂點時,在他心裡身外除了仇恨再無旁騖時,才能實現。
因為是早早地下了帖子,傅恆一家對這位沒有名分的公主的迎候還是很恭敬,開了正門,並讓車馬直接進到影壁內的二門之外,才由傅公府的小廝擺放下車的踏腳凳,兩位嬤嬤一左一右站在車下攙扶。冰兒小心下車,眼角餘光瞥到譚青培四下張望的焦灼之色,不由又瞧了瞧服侍在一邊的尹岱額,尹岱額輕輕搖頭,做了一個“您放心”的眼神。這時,傅恆府上的管事上來打千問安:“夫人萬安!老爺正從裡頭出來迎候。”
冰兒關心地問道:“我舅舅他身子還好?”
那管事道:“剛剛喘上來一陣,不然早該出來迎接夫人的。我們家三爺先代父迎接了。”冰兒一瞧,果然福康安身著吉服,腰裡掛滿了荷包、解手刀等精緻小物,昂首挺胸、器宇軒昂地站在二門邊候著。她知道福康安傲慢,此刻自己身份不過是奕霄這個五品侍衛的母親,枉得“夫人”一稱,在福康安心裡實在當不起過重的禮節。果然,福康安緩步上前,只拱了拱手,笑道:“表姐,來了!先時老爺身子不爽利,我心裡急,也未能恭迎表姐,怠慢的地方,還要請表姐海涵!”攤手向後,做了個“請”的姿態。
於是,王府的管事對後面冰兒的儀衛客氣地說道:“侍衛大人們請花廳裡坐,各位軍爺請到外廂房休息,車馬跟我到後頭餵食草料。”譚青培臉色大變,原地站著沒動。可巧這時,一陣腳步聲從二門裡面傳出來,傅恆,著一身紺青色袍子,身後跟著些服侍的人,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傅恆慢慢地走近,冰兒眼前彷彿蒙著一層霧氣,看著他花白的頭髮和滿臉的皺紋,然而目光慈祥,視她如子女一般。這位深受乾隆信任的軍機大臣,平素勤勉國事,任勞任怨,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