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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寫好小說是不一定要在形式上鬧什麼花樣的。當年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塞萬提斯,還有我們中國的曹雪芹、魯迅都沒有玩什麼花樣,但他們的小說卻寫得很好,至今我們仍還百讀不厭。現代主義在形式上大做文章,我們也不要否定,因為有些形式上的嘗試,還是很有意義的,有些還很好玩,讓人覺得讀小說是鑽迷宮,有一種智力上的滿足感。現代主義的作家們、理論家們對形式上的創造,有著種種深刻的分析,一口氣說出許多意義來,固然有說得對的,但也有很多是誇誇其談,是在那裡虛幻價值,也就是說形式上的事沒有像他們說的那樣不得了。從前的小說沒有搞形式上的把戲,維持了那麼多年,成績輝煌,是無法否認的事實。沒有必要為了鼓吹形式上的創新而對從前的小說形式說三道四。這麼多年過來了,創造了那麼多經典,自有它的道理與合法性。我們倒是看到,後來的小說在形式上的一味胡鬧,反而破壞了小說的聲譽,倒了讀者的胃口。這世界上有些東西,可能適合用這種形式來表現,而有些東西可能適合用那種形式來表現。有些好東西,可能還就不適合用太多的花樣去呈現,它本身的力量就足夠大了,用不著去搞什麼名堂。一塊精美的玉石,很樸素地放在那兒,就足以讓我們心動神往,這時,你若在包裝方面用太多的心思,反而是喧賓奪主,損減了那塊玉石的光彩。
於川在小說中下工夫的是思想、是故事、是人物、是語言。他想,將一段非常有分量的生活,用最樸素、最簡潔的方式表現出來,這就足夠了。他在意的是經驗,如果那份經驗是厚重的,耐人尋味的,也就用不著再花太多的心思在形式去做些什麼——做了,可能反而妨礙我們去感受作品的經驗感。
一個人寫東西,對自己的特長得有一個清醒的估計。如果自己不善於在形式上做文章,而自己的生活經驗又是那麼的地道,那麼的獨特,也就可以不在形式上用心思,需要考慮的倒是用一種最實在的方式、一種最大氣的方式來表現這一切。
細想起來,於川的小說很抓人,其原因在於他對生活的具有力度的思考,在於小說中有幾個活靈活現的人物,在於一個又一個具有動作性與物質感的故事。
於川現在雖生活在上海,但他的小說是方正的、塊狀的,是典型的北方人寫的小說,這大概是因為他生長在北京的緣故。他若是寫出南方的那種溫情的細膩的細碎的精緻的小說,倒也怪了。
曹文軒
2002年4月16日於北京大學藍旗營
(作者系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委員會委員,北京市作家協會理事,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現當代文學博士生導師,中國作家協會魯迅文學院客座教授,北京大學中文系當代文學教研室主任。)
第一章 通往“大特區”的旅程
雨夜中的長途大巴——東北漢子馬大慶——內褲中的錢——獨闖海南島——百年中唯一的大學生——溜冰場上的鮮血——“野雞”旅行社——開發大特區——海安碼頭——廣式早茶——餓暈了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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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沉沉的雨夜中,超載的長途大巴拙笨地在顛簸了一下,鄰座的那個喋喋不休了很久之後,終於扯了雄渾的鼾,睡熟了的東北漢子,趁勢把他那個碩大的腦袋砸上了我的肩,一下子把我積攢了好幾個小時的睡意驚得夭折了。
我睜開眼,環顧著昏黑的車廂,除去前面駕駛臺上儀表盤發出的幾點紅紅綠綠的光亮,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厚重的夜色中。伸手摸摸縫在內褲裡的大哥給的那一千塊錢,厚厚的還在,讓我的心塌實了不少。
窗外,不大不小的雨擊打著霧氣茫茫的車窗,和著車內旅人們不安的夢囈。車廂內的空氣很惡濁,把我的嗓子堵得緊緊的,大學宿舍裡每逢體育課後八個人同時晾出汗漬漬的雙腳時,也比現在這悶罐般的車廂裡的味道好得多。我鼓足了勁,把肩上那個碩大的腦袋撞向一邊,東北漢子竟然沒有醒,嘴裡嘟噥了句什麼,又繼續起他的鼾來。這傢伙看來真是累了,在廣州上大巴時,他還神氣活現的,在開車後的兩個多鐘頭裡,他的嘴幾乎沒有停過,前後左右的乘客他都“嘮”遍了,當然作為鄰座,我是他最直接的聽眾了。
“下海口啊?”
東北漢子一上車就咧著嘴滿臉熱烈地和我打著招呼,豪無保留地把一嘴的酒氣噴了我一臉。
“做啥買賣?”
他把一瓶用牙咬掉了蓋子的啤酒愣塞在我手裡。
“客氣啥玩意兒!都是出門兒在外的,不容易!”
我自然無法再推脫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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