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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過了他,灌了涼涼的一大口酒。
東北漢子很滿意地笑了,重重地拍了拍我的大腿。
“學生吧?”
我一下子失落起來,儘管踏上從北京開往廣州的列車開始,我就刻意地做出一副走南闖北,老於世故的樣子,但卻還是讓他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身上那褪不盡的書卷氣來。
我極不情願地點點頭。
“我說吧!”
東北漢子自得地樂了。
“剛出校門兒就來闖海南?行,小夥子有點兒衝勁兒!”
我的心情卻沒有因為他的誇讚而變得好起來。的確,國家決定開發海南島,建設經濟大特區,這對於很多人來說確實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幾年前,當深圳建立經濟特區的時候,很多人懷疑過,迷茫過,猶豫過,終於錯過了大好的機遇,最終眼睜睜地看者那些有膽識的開拓者們成功了,發達了。於是,在開發海南的訊息不脛而走的時候,憧憬著各色機遇的人們終於不願再錯過這誘人的機會,一時間各路淘金大軍蜂擁而至,似乎每個人都看到了無盡的機遇和財富在向自己招手,人們彷彿失去了理智一般,瘋狂地從全國各地湧向那充滿誘惑的海島。
我不是幻想著一夜暴富的淘金者,更不是投機取巧的冒險家,我之所以加入了這奔赴大特區的洪流,完全是因為另外一番際遇。
從小到大,我都走得很順,雖然在學校算不得什麼學習尖子,但高中畢業後也還是順利地考上了大學,雖說上的不是什麼北大、清華一類的名牌院校,但所學的專業卻是很時髦的計算機應用,據說這一行在未來是絕對大有前途的。父母和哥姐們都很以我為驕傲,也難怪,自打我太爺爺那一輩起,我們這個家族中,就沒有出過一個大學生。
“咱家還是在咸豐年間出過一個秀才呢!”
父親在我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那晚,在飯桌上咂吧著小酒盅裡的“二鍋頭”,毫不掩飾我給他帶來的自豪。
我因此成了我們家族裡一百多年來最大的驕傲。
大學裡,我倒也循規蹈矩,談不上刻苦用功,但也從沒讓老師和同學說出個“不”字來。本來嗎,象我這樣出身於普通市民家庭,自小按部就班地讀書的孩子,是很少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人家形容這樣的女孩子是什麼“小家碧玉”,而對男孩子則沒有什麼特殊的定義,總歸也差不太多了。大學的生活很輕鬆,也很絢爛,象所有我這個年齡和經歷的男孩子一樣,我也趕趕這樣那樣的時髦:跳跳舞,雖然跳得不怎麼樣;踢踢球,儘管踢得也不好;追追女孩子,當然一個也沒追上。但生活還是讓我很滿足,很愜意,直到我大四那年寒假前的那個讓我永遠悔恨的夜晚。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冬夜,很厚的雪裹了北京城。期末考試已經全部結束了,再有兩天我們就該放寒假了,晚飯過後,我和同宿舍的幾個同學到學校溜冰場滑夜場,其中一個同學還帶了一個剛交的校外的女朋友。我們滑得很開心,我還不時地在大家面前賣弄一番我的冰上技巧,其實我也滑得不怎麼樣,不過比起那幾個南方的同學來,我就顯得很出眾了。正當我們滑得盡興的時候,忽然場外來了幾個很張狂的年輕人,一進場就氣勢洶洶地直奔我們而來,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接著在我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把我那個帶著女朋友的同學和他的女友打翻在地了。當然我和其他的同學絕對不能坐視不管,我脫下冰鞋,舞動著衝了上去,然後我看到一片熱汽騰騰的血光,聽到幾聲淒厲的哀號,有人倒在明鏡般的冰面上,我手中的冰鞋上冷冷的冰刀上滴下血來。
十五天之後,我從區公安分局拘留所中出來之後才知道,原來我那個同學搶了別人的女朋友,那女孩子原來的男友是個社會上的待業青年,一氣之下帶人來找我的同學算帳,我的冰刀讓他的同伴頭上足足地縫了二十針。寒假過後,我回了一趟學校,不是去上課,我搬走了宿舍中的行李,學校佈告欄中昭彰地貼著開除我學籍的公告。
父母苦了臉,彷彿著了霜打,蔫蔫的,哥姐們把遺憾寫在臉上,傷感地對我沒完沒了的嘆息,好象在悼念一個死者。我忽然感到徹骨的冷,雖然春已經綠了京城灰色的街。
“你可怎麼辦哪!”
母親每天都會把這句話嘮叨上一萬遍,而且是一萬遍地帶著哭腔。
“咱們家可是一百多年才出了一個大學生啊!”
父親把我爺爺的老年痴呆症的遺傳基因提前顯現出來,渾著一雙網著眼屎的眼睛,定定地望著我,從早到晚只會說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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