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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給予的。身為任何一個單位的從業人員、一分子,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應是維持這個單位的正常運轉,一切個人的極端想法都會和單位的整體執行機制相悖。說白一點,報社的管理規定不允許一名記者長期脫崗,去從事某項單一的社會體驗或新聞採訪,他們更看重的是一名記者每天能蒐羅回來不同內容的新聞資訊,充實業已半商品化的每天的報紙版面。所以,在思考、猶疑了長達一年的時間之後,我選擇了離開《楚天都市報》——這家能帶給我榮譽感、給我豐厚薪酬、效益和發展勢頭都不錯的新聞媒體,而投身那更能震顫我內心、長期以來充盈我整個軀殼的乞丐夢想!
這裡我要提到兩個人,也就是這本書的另外兩位著者:高漢明和李宇新,他們曾是我在報社工作期間的兩位鐵桿通訊員。高漢明是武漢另一家報紙媒體的編輯記者,李宇新是一家廣告公司的攝影師。他們在我離開單位、變成一個流浪漢的日子裡,一直陪伴著我。其中高漢明受我的影響,2002年10月29日也向單位遞交了辭職報告,和我一起深入乞丐群體,體驗那種露宿街頭、食風品雨的浪者況味。李宇新則在他工作的閒暇之際,拿著他的專業照相機,跟隨我們,記錄下40多天來我們所遭遇的乞丐百相。
第二章 黃鶴樓下的柳州“花臉”
1、15元的“乞丐服”
——“我的臉?被蚊子咬的,後來用洗衣粉洗,一洗就發炎了,留下這些疙疙瘩瘩。”
——他明明流著淚想家,可電話打到家鄉,回家的機會擺在眼前,他卻令人費解地把它放掉了。
——這個柳州的36歲的男青年,還會這樣地在外面漂流多久?
15元的“乞丐服”
2002年10月23日,一個有著陽光的午後,從記者變成自由人的我來到武漢中南商業大樓前的人流中。
我的流浪就是從這一天開始的。我知道,這樣的天氣對小曹來說,是一個難得的出行日。他一定會在武昌最繁華的中南商業大樓附近,愜意地徜徉街頭,看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群,觀摩商場前為顧客準備的各種免費促銷表演,然後等待中午餐館消費高峰的到來——撿食客們吃剩留在桌上的飯菜,或是撿商店、公司門前被員工丟棄的盒飯。在這樣的好天氣裡,在這樣的繁華地段,很容易找到屬於他的美食。
午後時分,果然,在中南路行人匆促的人流中,我找到了目標。他正拎一個撿垃圾用的蛇皮袋,一瘸一拐向前走著。猛然抬頭看到我,他露出了一口灰臉襯托下的白色、欣喜的牙。
“記者,你來了!”他從不當面喊我的姓,只叫我“記者”。
我和小曹並排坐在中南商業大樓前的人行階梯上。我鄭重其事地告訴他:“從今天起,我們在一起生活一個月,可能更長。你願意嗎?”
小曹的臉滑過一絲喜悅,“是不是你們報社又派你來採訪我?我是不是又可以見報了?”
“是的。”我乾脆將錯就錯,“報社這次派我來和你一起住,和你一起過流浪的日子。不光采訪你,還要採訪你周圍的那些朋友。”
“那太好了!”小曹想了想又問,“晚上也和我住在一起嗎?不會像我一樣睡馬路吧?”
“我跟著你,你睡哪兒我就睡哪兒。”
下午2時許,我和小曹來到附近的公交車站,夾雜在人群中翹首等待著521路公交車的到來。按照小曹的提議,做乞丐必須得有個乞丐的樣兒,而我西裝革履一看就不是那麼回事,首先得換一身“行頭”。小曹建議我到武昌中華路碼頭附近的舊衣市場去買一件舊衣服。“那裡的衣服便宜,幾塊錢一件,雖然不是新的,但穿起來一樣暖和,很多民工都是到那裡買的衣服。”
521路公交車的終點站便是中華路。那是一輛新式公交車,車身採用流線型設計,車的內飾和座位都比較豪華。2002年下半年,武漢市公交大“換臉”,一批舊式公交車被淘汰,521等線路紛紛換成“子彈頭”和現代化的公交車,它們在城市中穿梭,成為都市裡的一道風景。坐在公交車上的小曹有些異常,很拘束的樣子,不敢抬頭看周圍或站或坐的乘客,我甚至看到他額頭有津津汗漬。“這車好高階!”小曹偷偷地小聲對我說,“我還從來沒有坐過這樣高階的車。”“你在武漢沒坐過公交車嗎?”我問。“沒有。不敢坐。”小曹小聲地說。一種酸酸的味道突然湧向我的鼻腔。我沒想到,和普通市民日日打交道的再普通不過的代步公交車,在小曹眼裡居然也成為一種奢侈品和敬畏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