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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想不想學點什麼,廚師、美髮、電器、車輛維修學什麼呢?他邊想邊說:“我也可以回表叔家學做醬油、醋的”他和老家惟一的聯絡是一個區號0377的電話號碼,記在一張紙片上。他突然興奮起來:“我們去給表叔打個電話吧”
他撥通了電話。“表嬸,我是月旺”他突然把話筒遞給我,裡面是一個河南口音的女人的聲音。“我是他在武漢的朋友。他想回家,學做醬油、醋”“同意同意。就是盼著他回來。是呀是呀,讓他回來吧!”
放了電話,我倆都很興奮。好像眼前突然亮了,找到了出路一樣。我說走吧,我們現在就去買票。
回家
1月13日晨,記者鄒暉、佔才強、劉振雄、楊峰洲——
趕到武昌宏基客運站,車站裡已是人山人海。佔才強正帶曹月旺在車站門口吃早點。
曹月旺沒想到我們會來送他,他用眼睛很深地看著我們。車站裡的人們也好奇地注意我們,看著我們4個人和一個破衣爛衫的瘸腿的孩子一起,叮囑他,給他買路上吃的東西,和他合影。
車開了,曹月旺揮動著手臂的身影不見了。我們4個人看著汽車遠去的方向沉默著站了幾分鐘。這時佔才強說了一句:“這個小傢伙”
1月15日上午,鄒暉接到小曹打來的電話。
“我們這裡下了很大的雪,我回到家時雪已停了。”他說。他還說,家裡的大伯靠以前乞討的錢生活
他的前程將會怎麼樣呢?他還會出來流浪嗎?
那是2000年農曆12月21日,離2001年春節還有9天的時間,時年17歲的曹月旺在全國數百萬讀者的關注下“不為過年”而“回家”。《南方週末》的這篇報道牽動了全國許多讀者的心。那年春節前後,我陸續收到廣東、湖北、河南、河北、吉林等地讀者的電話和來信,計有100多人次,他們或向記者表達敬意,或對小曹的處境表示同情,或為他終於尋到“前程”感到高興。然而一種感覺一直籠罩著我,正如文末所擔憂的那樣:他還會出來流浪嗎?
3、《南方週末》沒講完的故事
這種擔心的印證來得太快。春節剛過完,初六,我還在家裡享受節日,曹月旺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你是記者吧?我是小曹!”
我一看手機上的電話號碼,是從漢口火車站打來的。直覺告訴我:小曹又回來了!
“他們(指表叔、表嬸們)把我趕出來了!他們說我笨,學不會做醋做醬油,還叫我出來討飯。”
我立刻趕到漢口火車站,在附近一個過年歇業的雜貨店的牆角,看到蜷縮在那裡的小曹。在不時刮來的刺骨寒風中,小曹紅著鼻子衝我打招呼。
我覺得我們的思維,包括媒體的思維都過於簡單了:送一個流浪的孩子回家,並不像送一個迷路的孩子回家那麼簡單。後來,小曹在一次談話中無意透露出:並非他表叔、表嬸執意要趕他出門,而是他覺得,在家鄉待著或學一門手藝,並不是他想要的歸宿。
“我就是學會了,做醋做醬油也沒什麼出息。表叔、表嬸說,還是大城市好,有吃的有玩的,讓我混好了再回去。”我們幾個記者以為,送小曹回去,學一門手藝,是為他找到了一個“前程”。而在他,在他家鄉的親人看來,到城市裡來才是一種令人羨慕的前程。
小曹的回來令我再次陷入對他前途的迷茫思考之中。接下來他該怎麼辦?是讓他繼續這樣漫無目的地流浪,還是為他尋找另外新的出路?早在兩年前,我曾讓他嘗試學做小買賣和幹街頭擦皮鞋的營生,但都是沒做多久,他認為沒有出息、怕醜和沒有自由而放棄了。我那時認為,對出外已達8年之久的小曹來說,流浪已成了他的天性,無拘無束的生活已成為他的一種習慣,你很難用一種簡單的方式,在很短的時間裡去更新他固有的生活形態和觀念。他已經習慣了自由。我有時甚至覺得自己無能為力,我對於他,永遠只能是一個旁觀者,要想介入和改變他的命運,對一個普通人來說,更多的是徒勞而無濟!
小曹回到武漢以後,繼續他閒適的流浪和乞討生活。在冬日有著陽光的午後,我常可以看到他和一幫丐友在洪山公園的草坪上曬太陽。見到我他會很興奮地打招呼,然後把一幫朋友介紹給我。我們的談話總會落腳到他的未來——
“要是有一份工作就好了,可惜不會有人要我,我的腿不行。”小曹邊說邊摸著自己的右腿。
有沒有這樣的一種工作,可以讓小曹去做——不需要任何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