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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轉過臉,輕輕吐出兩字,“賜死。”
“皇帝,讓她活著。”太后緩緩起身,面容絲毫不改,轉向鸝容,“人人都有狠毒之時,只為在這宮裡人人都會身不由己。可你的狠毒,已經超過旁人百倍。哀家不讓你死,還要保留你鸝妃的封號,景春殿便是你的冷宮。等你養好了身子,哀家會日日命人掌你的嘴,要你日日跪在佛前懺悔你的罪孽。有你做例,看宮中誰還敢放肆!”
鸝容輕輕一笑,漠然置之。太后喚過李長,“帶她下去,禁足景春殿,再不許人伺候她。所有服侍過她的宮人,親近者杖殺,餘者全部變賣為奴,永世不許入京。哀家便要看她自生自滅,免得誰殺她髒了自己的手。”說罷喝道,“拖下去!”
秋色如妝,赭紅之色的楓木燃起漫天悽美的紅色火焰,如一葉殘花的安鸝容,便被拖拽著消失於這片紅色之中。她最後一片漫過玄凌的眼神,殊無一絲眷意。
塵埃落定之後,我在觀音像前為我未曾出生的第一個孩子燃起一炷沉香。
我有些倦,靠在寢宮的妃榻上看花宜插著一束狐尾百合,它的花蕊捲曲若流霞,有嫵媚的姿態。那種粉嫩的紅色,像極了暖情香的顏色。那種粉紅,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我仔細看著自己套著赤金鏤空護甲的纖長手指,有一天,護甲中殘餘的一點明礬讓我瞞天過海,以假亂真。又有一天,我用這雙手指的指甲勾起一點暖情香的香粉一點一點混入狐尾百合的花蕊,重新合上花苞,再教給鳶羽在夜間時在盛開的花瓣上灑一點水可以延長她美麗的花姿。我知道的,太醫會檢查花束,卻不會開啟含苞的花朵去檢驗它的花蕊。
我想起那一夜許太醫的手,他的手上全是來自鸝容身體的溫熱鮮血。我對著光線仔細分辨自己的手,我聞不到一絲血腥氣,也看不到一絲血液的痕跡。
然而,我清楚地知道,我雙手所沾染的血腥是永遠也洗不去了。
景春殿一夜間人去樓空,同冷宮無異。安鸝容的敗落讓後宮嬪妃額首相慶之外,也格外感受到得寵與失寵之間常常叫人變幻莫測。
景春殿的看守以及鸝妃的奉養事宜一律交給了李長,念及當年鸝妃對李長和槿汐一事的羞辱,李長自會將她照顧得“很好”。我只囑咐一句,“不要教她死了。”
李長躬身諾諾而笑,“奴才曉得輕重。”他低聲道,“皇上已下令誅殺安比槐,斬立決,就在這兩日了。”
我低頭輕笑,“抽個合適的時候告訴她,父女一場,總要一哭以盡哀思。”
李長道:“奴才定會挑個好時候。”
長日徐徐,宮中因鸝妃的廢黜而格外沉靜。最初因她敗落而生出的種種歡喜逐漸讓人體味出君恩無常的哀涼。深宮歲月,大抵也難得有這般靜謐的時光。唯有初入紫奧城不久的三位嬪妃的歡笑依舊有青春無懼的蓬勃。
這一晚玄凌歇在瑃嬪宮中,秋夜寂寂,唯見床前燈花爆了又爆,槿汐笑吟吟道:“可不知明日有什麼喜事呢?”
早起向太后請安後亦是無事,我抱了予涵與靈犀在燈下識字為樂。外頭小允子喜滋滋來通報道:“六王隱妃到,九王正妃到——”
話音未落,玉隱與玉嬈歡歡喜喜帶了一人進來,道:“姐姐看誰來了?”
視線中一藍衣男子緩緩斂衽拜下,“淑妃娘娘。”
熟悉的聲音如一根琴絃撥動我久違的溫馨親情,我疾步上前扶住他坐下,欲語,淚先落下了。泫然含泣,“哥哥,你可大好了?”
哥哥比病中精神了許多,神色雖還有些蒼白,卻也緩和了好些。他比從前略瘦些,一襲藍色暗紋長袍中隱隱透出幾許滄桑孤清之意。我上上下下看個不住,哥哥微微一笑,“我確是好了。實初也來幫我看過,已經無礙了。”他仔細看著我,“嬛兒,你比從前好看許多。”
我啐道:“哥哥就愛拿我玩笑,可見是真好了。”
哥哥見了予涵與靈犀,歡喜道:“可是我的一雙外甥麼?”
我含淚點頭,“是,還沒見過舅父呢。”說著一一抱到他懷中。哥哥一邊一個,很是疼愛,靈犀久不見玉嬈,伸開手臂便要她抱。
玉隱掩口笑道:“玉嬈現在抱靈犀,可不知什麼時候就有自己的孩子了呢。”
玉嬈紅了臉,笑罵道:“二姐姐就會笑話我,我再不理你。”
哥哥抱著予涵小小的身體,唏噓道:“仿似大夢一場,噩夢不斷,醒來時甄氏又是富貴鼎盛。”他吻一吻予涵,緊緊抱著予涵身子的手輕輕發顫,“致寧若還在,予涵也可多個表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