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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刺耳,宗瑛耳膜都彷彿震得疼了一下,她下意識皺了眉,講:“疫病醫院會有專業的消毒與隔離措施——”
話還沒完,二姐打斷她反駁:“你去過?”
“我去過。”盛清讓說完快步下了樓,走到宗瑛身前,隔開她與二姐:“如宗小姐所言,他們確有專業的處理流程,我也有朋友已經痊癒出院。霍亂應是越早治療越穩妥,所以不宜再耽誤時間。”他說著即刻轉向二姐夫:“儘快送醫為好。”
二姐夫雖然與他有一些過節,此時卻與他同心,馬上叫住傭人:“快點帶阿暉下來,叫姚叔去準備車子,我們馬上去醫院。”
“哪個敢?!”二姐隻身攔阻,直接擋住樓梯不讓傭人上去,她眸光中分明寫滿恐慌,卻又下意識地抵抗,聲音愈歇斯底里:“就算是霍亂也不能去醫院!叫醫生到家裡來治!”
“這種時候整個上海最缺的就是醫生,哪個醫生有工夫到你家裡來?”二姐夫聲音陡高上去,斥道:“盛清萍你講講道理!”
“她不就是現成的?!”
二姐急紅眼,抬手直指宗瑛,盛清讓立刻駁道:“宗小姐是客人,不是你呼來喝去的傭人。”
他說完轉過頭,正打算讓宗瑛先出去,樓上突然傳來傭人的急呼:“小少爺吐得都快要昏過去了!”
二姐慌忙上樓,二姐夫也立馬跟上,木質樓梯一陣咚咚急響,哪個還顧得到宗瑛在後面的提醒。
她講的是“等一等,不要直接接觸病室裡的排洩物”,但只有盛清讓聽到了。
盛清讓轉頭對上她目光,只見她問:“醫藥包在哪?”
“我去取。”盛清讓說完就要上樓,宗瑛卻拉住他:“我同你一起。”
兩人快步到二樓書房,盛清讓拉開頂櫃取出醫藥包遞到宗瑛面前,她嘩啦一聲拉開,麻利地從中找出消毒液、手套口罩及抗菌藥若干:“霍亂是腸道傳染病,避免排洩物接觸很重要,他們那樣貿然進去太危險了,得馬上知會他們傳染的風險。”
她說完迅速蒙上口罩,甫抬頭,突覺盛清讓神色微變,驀地一轉頭,循他視線看過去,這才發現坐在角落裡的大哥。
大哥坐在一把輪椅裡,垂下來的褲腿空空蕩蕩,臉色發白,看到宗瑛時卻又突然漲紅了臉,聲音幾近咆哮:“是不是你鋸了我的腿?!”
宗瑛懵了一瞬,在他“為什麼要鋸我的腿?”、“我叫你鋸了嗎?”、“憑什麼不過問我?!”等接二連三的質問聲中,盛清讓道:“我說過當時的情況——”
大哥粗暴打斷盛清讓:“我要她講!”
宗瑛伸手攔了一下盛清讓,轉向大哥,聲音穩而冷靜:“我的確是參與你截肢手術的醫生,你下肢毀損非常嚴重,盲目保肢除了引起併發症和更麻煩的感染,對保命毫無益處,還要繼續往下講嗎?”
她一張臉被口罩遮去大半,露著的一雙眼也辨不出情緒。
氣氛僵持片刻,她最終轉過身,埋頭迅速整理了醫藥包就要出門。
術後心理疏導不是宗瑛擅長的部分,但臨到門口,她突然又停住腳步,短促嘆一口氣,背對著大哥道:“盛先生,遭遇事故已是既成事實,能做的只有向前看。”
盛清讓察覺到她講這話時,明顯是深有體會的語氣,彷彿自己也經歷過類似的意外。
然他走到她身旁,她卻提著醫藥包先出去了。
只這麼稍稍一耽誤,外面事態就完全變了個模樣。
二姐夫突變強勢,抱起孩子就下樓出門,也不求司機,自己坐上汽車駕駛位就要帶阿暉去醫院,二姐一路吵一路攔,始終沒能攔得住。
宗瑛下樓時,怒氣十足的汽車鳴笛聲響徹了整個公館。
她杵在樓梯口,斂回視線,低頭看過去,樓梯上、客廳地板上,一路零零落落的嘔吐物痕跡。
空氣一陣滯悶,她轉頭提醒下樓的盛清讓:“小心,不要踩到。”
汽車聲遠去之後,外面只有稀稀落落的蟬鳴聲。
陰天裡慘白無力的光,透過彩玻璃映入客廳,在地板上留下死氣沉沉的色塊。
二姐走進來,還沒走幾步,突然挨著客廳沙發癱坐下來。
她鬧了這一番,旗袍上盤扣散了兩顆,一貫打理服帖的小卷發此時也耷下來幾縷,眸光黯淡,是與往日囂張架勢全然不同的狼狽。
突如其來的戰事將生活弄得更糟——
夫家的產業幾乎全毀於戰火,家也淪為戰區只能搬回孃家,大哥失了雙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