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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清讓回抱她,她脖頸臉側溼漉漉的,緊緊攀在他後頸的手指根根冰冷,鼻尖抵著他喉結,急促失序的呼吸就覆上他的面板——他這才感受到半縷活氣、幾分溫度。
他騰出手來捋開她額前潮溼髮絲,下頜緊抵著她額頭,安撫她的緊張情緒:“沒事了,我沒事的,我就在這裡。”
累積了數小時的過度焦慮,一時間難以平復,盛清讓鬆開手,她卻將他抱得更緊,本能地想借此讓理智恢復正常。
頭頂是雨,身邊是風,遠處是姚叔和工人們仍在尋找倖存工友的呼喊聲,不曉得過了多久,宗瑛垂下手,失力地嘆了口氣,幾乎要癱下去。
姚叔這時候跑過來,認出盛清讓先是瞪眼驚呼:“三少爺?!你不是——”
盛清讓一時來不及和他解釋,彎腰抱起宗瑛,同姚叔講:“去開車門。”
姚叔陡回神,趕緊跑去拉開車門,只見盛清讓將宗瑛放進後座,緊接著自己也坐了進去:“回法租界的公寓。”
姚叔還沒從心慌緊張的狀態裡緩過來,一雙溼手握住方向盤,車大燈轟地亮起,不曉得試了幾次,才成功調轉車頭,在泥濘道路中搖搖晃晃地開出去。
等他穩住神釐清思路,才問:“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盛清讓竭力穩聲道:“下午一點半,遷委會打電話找到我處理一件急事,我便出去了一趟。從遷委會出來,又順道回了一趟公館,大嫂告訴我你們已經出了門。”他稍作停頓,雨水順著他雪白袖口往下滴,之前受傷的手背上,血滲出了紗布:“是我的錯,走得突然,沒有及時同工廠經理打招呼。”
轟炸時間是下午兩點鐘,他離開不久,工廠就被盲目投下來的炮彈炸燬了一整棟樓,沒有人料到這種天氣會有轟炸。
他這話是講給姚叔聽,更是講給宗瑛聽。
車往前開,宗瑛的情緒逐漸穩定,不曉得是悲是喜還是慶幸,她只沉默地伸手,緊握住了盛清讓的左手。
兩隻手相握,體表溫度緩慢回升,車外風雨也就無可畏了。
租界裡一片晦暗,抵達公寓,服務處的葉先生裹了件毛衫坐在高臺後面打瞌睡,臺子上一根白蠟燭快要燃盡,虛弱火苗搖搖晃晃,好像一不留神就會被不穩定的氣流鬧滅。
惡劣天氣導致公寓停電了,盛清讓摸黑尋到一支蠟燭,劃亮火柴,火苗舔上蠟燭燈芯,室內便得到一團光亮。
伸手擰開水龍頭,管道里流出水來,真是幸運,自來水還能正常使用。
他手持蠟燭走到沙發前,將燭臺擱在茶几上,返身回臥室,翻出乾淨袍子回到客廳,渾身溼透的宗瑛仍站在玄關。
盛清讓拿著袍子走進浴室,在裡面也點起一支蠟燭,又取了條毛巾出來,走到宗瑛跟前,將毛巾覆在她溼嗒嗒的頭髮上。
他掌心輕攏,隔著柔軟毛巾搓了搓她的溼發,垂首啞聲道:“會著涼的,去換衣服。”
宗瑛抬頭想看清他的臉,但光線實在太暗,再好的視力也派不上用場,只能夠感知氣息和聲音。
直到他鬆手,往後退了半步,宗瑛才默不做聲地進了浴室。
待浴室門關上,盛清讓回臥室也換下溼衣服,燒了一壺水,坐回沙發。
靜下來,一幀幀畫面在腦海裡回放,一種莫名情緒從心底騰起來——從沒有人這樣真心在意過他的生死。
他下意識轉過頭,宗瑛恰好開啟門從浴室出來。
客廳裡只有茶几上一處光源,宗瑛走到沙發前坐下,瘦削的身體在黑綢長袍裡仍然冷。
蠟燭火苗輕柔躍動,兩人坐在沙發裡守著這微弱光亮,一時間無話可講,也不必講。
盛清讓給她遞去一杯熱水,拿過身旁一件毛毯,上身側傾,右手越過她後肩想給她披上,宗瑛偏頭,兩張臉便近在咫尺。
黯光裡不僅氣息可捕捉,連臉部肌肉的微妙變化都盡收眼底,盛清讓的睫毛不自覺地輕顫了一下,鼻尖相觸,近得眼前只剩模糊昏黃一片,唇瓣碰及彼此的剎那,盛清讓忽然錯開臉,手亦收回。
宗瑛捧著茶杯的手緊了一下又松,指頭稍稍顫了一下,肩部繃起的肌肉倏地鬆弛。
他刻意避開她的目光,穩聲道:“還剩兩個小時,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到時我會叫你。”
宗瑛聞言坐了半分鐘,裹緊肩上毛毯,最終應了一聲,捧起茶杯上了樓。
這樣長度的一支蠟燭,燃燒時間差不多是六十幾分鍾,盛清讓沉默地坐在沙發裡看燈芯燃盡,又點起一支,等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