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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雨聲愈囂,宗瑛鬼使神差地問:“戰前你也是這樣整天忙忙碌碌嗎?”
“也忙,只是忙的內容不同。”盛清讓並不反感她的打探,反而好像很樂意同她講自己的生活:“那時學界商界的應酬很多,業務也多;現在國難當頭,少了許多非必要的應酬,業務也驟減,這兩個月裡除了工部局例會,便只忙遷移委員會的事情。”
“之後呢?”宗瑛問,“等內遷的事告一段落,你有什麼打算?”
兩個人心知肚明,等到11月上海淪陷,租界也將成為孤島,屆時何去何從,是必須要考量的問題——
繼續留在上海,還是去別處?
她的問題丟擲來,卻只有雨聲作答。
慘白天光從窗子鋪進來,書桌上的一碗粥已經涼了。
沉默半晌,宗瑛淺吸一口氣,又問:“盛先生,你有沒有想過是什麼促使你每天在這兩個時空穿梭?”
盛清讓顯然是認真想過的,他抿唇想了數秒,道:“7月12號,是我第一天到你的時代,那天與平日並沒有什麼不同,除了一件事。”
“是什麼?”
“那天廊燈壞了,我換了一盞燈。”
“廊燈?”
“是的。”
宗瑛想起那盞燈來,她第一次到1937年的699公寓時就認出了它,盛清讓當時對她講:“這盞燈照亮我的路,也照亮宗小姐你的路,是一種難得的緣分。”
所以這盞照亮他的路也照亮她的路、歷經歲月變遷、幾易燈泡卻始終穩穩懸掛在那裡的廊燈,是玄機所在嗎?
“你的意思是,那盞燈導致你穿梭於兩個時代?”
“我不確定。”
“那盞燈是什麼來歷?”
“是在一個猶太人的商店裡買的,具體來歷我不清楚。”
“如果把它換下來會怎樣?”宗瑛神經愈繃愈緊。
“我試過。”他風平浪靜地講,“然而一切照舊,我還是會到你的時代。”
宗瑛提上來的一顆心,剎那間落了回去。
她踱步走到門口朝外看,又走回來,外面劈進來一道誇張的閃電,緊接著一陣震耳欲聾的雷聲。
等一切都歇了,宗瑛又轉頭看向盛清讓,緩緩問道:“雖然無法確定到底為什麼開始,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哪一天就這種穿梭就突然結束了呢?”
不再往返於兩個時空,與未來徹底斷了聯絡,永遠留在1937年,循著時代該有的軌道繼續往前。
盛清讓想過,但他沒法回答。
霎時,電話鈴聲大作,清蕙抱著孩子在外面喊:“三哥哥,應該是你的電話。”
盛清讓匆促起身去接了電話,談話也就此中止。
待他接完電話再回到書房,便只是道別了:“我需要去工廠核對一些賬目,請你放心,我一定會在十點前回來。”他提起公文包,甚至貼心同她講:“你如果嫌這個書櫃裡的書枯燥,可以拿那個書櫃裡的書,比較有趣。”
宗瑛還沒從剛才的話題裡徹底抽回神,面對告別,她什麼也沒講,只從口袋裡翻出幾顆錫紙包的黑巧克力,上前一步,拉開他的公文包塞了進去。
盛清讓出了門,雨更大了。
烏雲面目猙獰地從天際翻滾而來,整個上海都被泡在雨裡。
四個小時後,清蕙接到一個電話——是盛公館裡的大嫂打來的。
在整座申城風雨飄搖之際,大嫂為了照顧在轟炸中失去了雙腿的大哥,為了保全這個家,帶著孩子從江蘇老家回了上海。
她同樣擔心清蕙,因此打來這個電話,叫清蕙帶著孩子回去。
清蕙在電話裡反駁:“二姐不會肯我回去的。”
大嫂便不急不忙說:“你輕易做這樣大的決定,她當然反對,但說到底還是怕你負不起這個擔子。她性子衝,你偏偏要硬碰硬地同她對著幹,只會火上添油。清蕙,離家出走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清蕙有些底氣不足了:“可、可是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呀,她固執得很呢!說要斷絕聯絡,那麼只能斷絕聯絡了!”
大嫂緩聲道:“眼下國難當頭,一家人卻還要四分五裂,你說這樣對嗎?”
清蕙徹底答不上來了,那廂大嫂接著說:“已經讓司機去接你了,你整理好,帶上孩子回來。你三哥哥那裡我今晚會同他講,至於你二姐那裡,也不必擔心,你相信我,這個家裡我還是說得上話的。”
大嫂講話素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