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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不過是不小心踩到我腳一般,笑過轉身擠出人群。
救護車隨即呼嘯而至,撥散人群,我亦被撥出來,混在仍不肯散去的人群裡,遠遠看一名醫生例行公事般檢視葉藍,將她翻轉過來,面朝天,掀開她眼皮,摸/她頸/部與心/口記憶裡彷彿曾發生過這個情景,可我卻不記得在哪裡見過。
我只是木木地站在那裡。看葉藍被抬上車。車走。人散。陽光如暴雨,我卻不能動。
是夜有驚動。
夢中見到母親凹塌殘缺的臉,放化療後紫黑沒有頭髮的腦皮,目光卻如水,在那樣一張凹塌殘缺的臉上,兩隻幽黑的眼窟裡卻有目光如水溫柔將我凝視。那是母親的眼神。如水地將我凝視。我已有多久沒有夢到她?
我向她伸出雙手,慢慢走近她,嘴裡叫著“媽媽”。
媽媽。自你走後,我有多久不曾呼喚過這個稱謂。
媽媽。自你走後,飄零人世,我不再有親人關懷護衛。
無數次在公車上,馬路上,我聽到身邊小女孩子細細軟軟聲音對身邊女子道:
“媽媽我要吃冰淇淋。”
“媽媽那個娃娃好好看你買給我好不好?”
“媽媽我們幼兒園明天表演節目,你到時一定要來看哦。”
“媽媽這件粉色紗裙寶貝穿了一定好漂亮,我想你買給我。”
媽媽。媽媽。媽媽。
記憶裡你是不是也曾給我買過冰淇淋?吃完馬迭爾的小槽子麵包再要一客香草冰淇淋,那甜蜜滋味滯留唇齒之間一整天我都會很快樂。而你只是看著我吃。你說你不喜歡太甜的東西。太甜的東西令人軟弱,你不喜歡軟弱,所以你從不吃甜品。說時你美麗的眼眸溫柔地看著我,我卻埋首面前水晶杯裡的香草冰淇淋太快樂所以我看不到你美麗眼眸溫柔目光中的憂傷。
媽媽。媽媽。媽媽。
記憶裡你是不是也曾給我買過布娃娃?那是我六歲時候你要我自己睡一個房間,第一天夜裡我半夜醒來,覺得黑黑房間似乎有暗影向我飄來,我嚇得哭著跑到你房間,你沒有睡,昏黃燈光下你默默向窗而坐,靜靜看著哭泣的我把我攬在懷裡,卻只是淡淡道,別怕,寶貝,別怕。孩子大了都要自己睡。這樣才能早些學會堅強。然後第二天你給我買了一隻布娃娃,白底藍花蓬蓬裙,亮金色的長長卷發,那麼漂亮,那麼可愛,那是你惟一買給我的布娃娃,那是我此生惟一擁有的布娃娃,你買給我的布娃娃,卻在後來的歲月不知所終。就像我的記憶,不知所終。
媽媽。媽媽。媽媽。
記記裡你是不是也還給我買過粉色紗裙?我參加的每一場比賽和表演你都有來看。舞臺上追光燈籠著我亮亮一圈隔斷我與臺下世界,燈太亮光太光我轉頭四顧臺下黑麻麻一片我看不見你卻知道你就在臺下。手指落在琴鍵我知道自己彈得很好沒有出錯。巴赫的《三重奏鳴曲》,開篇第一樂章雙手齊刷刷的十六分,腳上是空疏的八分,或者相反。第二樂章裡你教我怎麼把一串串十六分音符順著不同方向掰開,在有些地方卻一定要嚴密地縫好。比如十六分的分解八度。音樂進行中連和斷都要找機會切換,不要破碎也不要窒息。那些連線裡,那麼微妙的瞬間,音樂暗藏希望,靈魂等待超拔。
媽媽。媽媽。媽媽。
你從不給我寵溺。不給我玩耍時間。鋼琴有一定基礎後你讓我學箏學古琴學琵琶,你說巴赫就精通多種樂器,管風琴、羽管鍵琴、小提琴。巴赫甚至還會改造樂器。你對我倒沒有那麼高的要求你只希望我在鋼琴之外再多學一點別的樂器。你說有了鋼琴做基礎琵琶古箏古琴不過朝夕可成。是的是的你沒有說錯。有了鋼琴做基礎琵琶古箏古琴我只學了兩個月不到就可以彈尋常曲譜。可你仍不滿足。你四處淘來經典曲譜課業之餘逼我記閱,別的同學在看整套《安徒生童話》和《十萬個為什麼》時我看的只是一冊冊厚厚曲譜。你說彈好琴固然重要可是閱讀曲譜同樣重要,這種無聲記閱方式會讓我更好地理解音樂家和他們的音樂。你那麼希望我能夠成為一名音樂家,甚至不用有多偉大或多不朽,只要能夠成為同時代音樂家的榜首即使後浪湧至我被傾覆於眾多音樂家濤濤長河大浪中你亦可以無憾無悔。
媽媽。媽媽。媽媽。
你對我的愛那麼厚重綿長我卻只是不解。
媽媽。媽媽。媽媽。
你對我的愛那麼厚重綿長年少的我卻丁點感覺不到。
我只是覺得逼仄,壓迫,想要逃離與掙脫
夢裡情境切換,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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