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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有座小山,山上建有“採藥圃”。山下有小河,蓋了座“釣魚庵”。其他的只是些竹籬茅舍,院中最值錢的是他近5000卷的藏書。
他把此院叫做“獨樂院”,意思就是明確地告訴外界,他不與眾人同樂,專心讀書寫史,院外的所有事都與他無關。至於那個地洞,因為他是西北人,窯洞冬暖夏涼,住起來是非常舒服實用的。
很久以來我一直在思量司馬光這個人,他是與眾不同的,有太多的疑團讓人看不清。其中之一就是他十五年的洛陽生活。為什麼他要這樣清苦,連住所都這樣簡陋?
說沒錢是不對的,他寫《資治通鑑》是官方投資,宋神宗給了他一筆超級龐大的專項資金,每年還有特別賞賜。那麼是他一直簡樸,受苦受罪習慣了嗎?也不見得。
從他一生的事蹟來看,他言行不一,不存在高深隆重的道德。要解釋他在洛陽城中的生活表象,只有一個原因,這也是他與富弼、王拱辰等人截然不同的地方。
富、王等人是徹底的養老,在政治上、在恩怨上都拋開了。司馬光的心裡卻有一團熊熊燃燒的大火,他一邊寫著書,一邊關注著天下局勢。王安石、宋神宗每做一件事都看在他的眼裡,很快全世界都會知道,他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
唯有清苦、唯有嚴刻,才能讓自己保持住足夠的狀態,去等。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可是前途卻遙遙無期。王安石會倒臺嗎?七年之後他等到了;宋神宗會改變政策嗎?八年以來始終不變。
他很老了,神宗卻那麼年輕,希望在哪裡連《資治通鑑》都寫完了,天下仍然是改革派的天下!
怎麼辦,繼續等。司馬光堅信,他在十五年之間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意義的,不僅會讓他成名,更會讓他達到王安石、宋神宗所必須仰視的巔峰。
他做到了。在中國這個禮儀詩書至上的國度裡,一位超級學者的魅力是無限的。人們在潛意識裡相信,一個人有多大的才,就會相應地有多大的德。
一部空前絕後的史學鉅著《資治通鑑》確立了司馬光光芒萬丈的形象,有這本書在,他萬古不朽;同時在當時也讓全天下注目。
他的聲望高到了無法想象的地步。第一,在個人聲譽上,全天下人不再叫他的名,或稱他的字,而是統稱為“司馬相公”。
相公,泛指一切曾經在東西兩府任職的宰執人員。比如范仲淹、韓琦、富弼、王安石這樣的人,才可以領受。檢視司馬光的履歷,他在歸隱洛陽之前,只是被提名去做樞密使,可惜沒上任就被改革派攪黃了。也就是說他根本沒資格,但老百姓認可了。
第二,他佔住了地利。
西京洛陽是塊寶地,在歷史上僅次於漢、隋、唐三代都城長安。自古以來公卿縉紳聚居在這裡,其富裕程度,對周邊的影響,並不比開封差太多。司馬光在這裡是太陽,所有人都圍著他轉。每當他寫書寫累了,就坐著車離開家門,去找朋友。
他的朋友是富弼、文彥博、邵雍、程頤、程顥、席汝言、王尚恭、趙丙、劉凡、張問、張燾、劉恕、範祖禹等人。看看這些人的身份吧,不是頂級高管,就是一方大儒,這些人聚在一起,隨便寫寫詩唱唱歌,就是中國文化史上的盛事。每當這時,洛陽城中都萬人空巷,簇擁著司馬光的馬車,去看傳說中的各位名士。
這樣的盛會,在北宋史上非常有名,叫做“耆英會”。
年復一年,作品出來了,聲望隆重了,王安石罷相了,宋神宗病死了司馬光如日中天!
他是宋朝還活著的最有影響力的人,無論誰當皇上,都沒法漠視他。而他也在積極地尋求機會參與國家大事。在元豐初年,吳充當宰相時,他跳出來想參與。眼看風頭不對,立即又潛回去了。
八年之後宋神宗去世,他一個外地的閒散半退休大臣,本來沒資格參與喪事,甚至國家也沒有邀請他出席,他想了想,決定擠進去。
注意,這是違規的。比如王安石,這是真正的前宰執,與宋神宗一生利害無法分割的大臣,不被邀請,也不能隨便進京。可司馬光就來了。
他的馬車剛到城門邊上,就被衛士們發覺了,頓時全城轟動。老百姓都擁了出來,圍觀、歡呼、讚美、挽留,他就是當時最絢爛、最璀璨的明星。可是該明星被嚇壞了,面對都城的空前人氣,司馬光二話不說,調轉馬頭就跑,直接跑回老家洛陽。
什麼神宗不神宗的,愛死不死,我的名譽這樣大,已經高過警戒線了,必須躲過這風頭!可是身為巨星有時是很無奈的,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