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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靜地勸說,皇上,無跡可尋的事不可信,其實就算有真憑實據的也作不了準。比如仁宗時期夏竦讓丫環模仿石介的筆跡寫信給富弼,誣陷兩人密謀造反;前幾年還有人偽造了我本人的奏章,建議減少宮裡的內侍,結果弄得太監們見了我就咬牙切齒,恨不得殺人。這都是例子,所以別說沒文字,就算有,也可能別有內情。皇上您還是算了吧。
這樣的勸說入情於理,拿事實說話,可以說非常到位了吧。不,趙曙的潛能完全被激發,他的流氓邏輯上升到了一個空前無恥的地步。
——肯定是蔡襄,不然,“為何造謗者不及他人?”
按他這麼說,世上所有受害受苦的人都是自作自受,為什麼是你而不是別人出事兒呢?為什麼,一定是你自己的原因!
別說是一個皇帝,就算一個潑婦說出了這種話,都應該享受耳光級的待遇。完全就是欠抽型的。談話到此結束,就算語言大師到了歐陽修的地步也沒話可講了。大家搖頭苦笑出門去,今天實在長見識,蔡襄,算你命苦,到外地上班去吧。
蔡襄走了,換上來的人是呂公弼。呂公弼是呂夷簡的二兒子,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比如他在之前就當過河北轉運使,開封府尹,尤其是在至和年間就當過三司使。可是與趙曙的第一次談話,聊到為什麼這次還選他時,差點沒把他氣死。
趙曙說,你還記得當年嗎?我做王子時嫌馬匹不好,派人到三司去換。你說身為宗室,應當避嫌,就是不答應。從那時起,我就記住你了。
嗯,就是說選頂級大臣只看中浮光掠影的一些小事,不去評估整個官場生涯的貢獻了?呂公弼越想越鬱悶,這到底是誇獎還是否定,傳出去別人會認為他當上計相,完全是好多年前的一個小機遇,是個投機取巧之徒!
其實他沒必要這樣難受,相比之下,他還算是說得過去的。趙曙接下來提拔的人才叫好玩。比如三司度支判官皮公弼,這位老兄又貪又奸,是全開封著名的大貪官;再比如集賢院直學士王廣淵,這是全體士大夫公認的鑽營求職,不顧廉恥的人中第一名。
至於為什麼會提拔他,很簡單,王廣淵是趙曙沒當皇太子時的幕僚。
綜上所述,亂七八糟,但也很容易就能挑出其中的主線,趙曙完全是以個人的一己好惡為標準,選國家的棟樑大臣。這是所有時代裡做領導的人最要不得的一個惡習。他自己是痛快了,可拿的是整個國家管理層的有效執行開玩笑!
打住,這很可惡,可從全面分析英宗朝事務的角度上看,還是片面的。因為這只是從國家的管理層面來說事,還只是一個角度、一個層面而已,之所以會發生這些事,都要從趙曙的特殊心理變化來解釋。我們只有回到這一原始點,才能承前啟後,把他即位以來所有的事情都解釋得一清二楚。即,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反常事?
從他被選為皇太子時的玩命拒絕,到他即位當天的逃跑失神,再到仁宗葬禮上的不孝行為,直到現在大封親信,還有即將到來的英宗朝第一大事。這一系列事情的幕後原因,就是一切事務的原發點。它馬上就要揭曉了,從趙曙的終極心願開始。
大封親信之後,趙曙想到了自己最親最近的那個人——他的親生父親趙允讓。現在他是皇帝了,天下萬邦,名爵封號,都由他隨心所欲。一個區區的王爵,濮安懿王,怎麼能夠表達他對生父的敬愛和留戀呢?
他下旨命禮部,及待制以上所有官員集體討論他的父親、兩位正夫人譙周夫人王氏、襄國夫人韓氏,以及他的生母仙遊縣君任氏的名分。
首先要肯定,這個命令本身是沒錯的,身份水漲船高,他成了皇帝,他的生父母們自然也都要有個說法。問題的矛盾點集中在到底要怎樣拔高,拔高到什麼地步。
簡短節說,群臣們的討論結果,第一次是為趙允讓追封高官,三位夫人並封為太夫人。持這個觀點的是翰林學士王珪。他被駁回了,宰相們挑出了毛病,官職只是官職,真正要議論的是趙允讓與皇帝的關係,這才是最重要的。
直指要害,的確這才最關鍵。從血緣關係上說,趙曙是趙允讓的兒子這一點問題都沒有,可如果在官方檔案上承認了這一點,就會造成趙允讓是趙曙的“皇考”,即現任皇帝已經死了的皇帝老爹。
趙允讓和仁宗趙禎並列了,宋朝憑空多出來了一個皇帝!
這事兒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太明顯了,沒有什麼能隱藏的機密和必要,可每一個人又都遮遮掩掩,不管是贊成還是反對,都口是心非。
佛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