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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記得。”麻煩羅德的神色激動起來。他的部族來自宛州山地,不適應夜北氣候,雖然直接參戰的機會不多,病凍而死著也近三成。這樣慘痛的經歷他怎麼會不記得?
“夜北七部七十萬人口,號稱十萬帶甲。高原之上,一名夜北騎士可以對抗三名平原士兵。”諸嬰說,“不知道可以對付幾名河絡悍將?”不等麻煩羅德回答,諸嬰接著又問:“羅德大人手中又有多少可戰之兵?”
麻煩羅德沒有回答,諸嬰並不是要用這些老弱婦孺來恐嚇他,但他還沒有明白諸嬰的意思。
“七十萬夜北人,一年之後只剩下這十二萬”諸嬰的語調中沒有一絲起伏,像是陳述著一樁陳年舊事。
“還有五萬精壯在高原上。”麻煩羅德忍不住出聲抗辯。
諸嬰嘆了一口氣:“你還真要把那五萬數進去麼?”
麻煩羅德不響了,那五萬男丁是被徵去倒掘七海的,這樣的工程即使對河絡來說也是死亡使命。他也清楚得很,就算那些人能夠倖存下來,也絕沒有機會和親人團聚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麻煩羅德有些憤怒了。
“我想說,羅德大人你真的要和陛下對抗麼?”諸嬰這樣的口吻,只差沒有說出螳臂當車四個字了。
沉默了一會兒,麻煩羅德居然也嘆了口氣:“上將軍,咱們在中軍樞機那麼久,皇帝是怎麼樣的人我怎麼會不知道。”他直視諸嬰的雙眸,“你又怎麼會不知道?你真以為我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拿那麼多河絡的性命來挑戰他?”
諸嬰愣了一下:“你是說”
麻煩羅德摸摸索索地從懷中掏出一支帛捲來:“本來就是要給你們看的,”他咧了咧嘴,“不過方將軍脾氣大,我都沒機會掏出來。”帛卷正黑色,背面描繪硃紅的星紋,正是聖旨的模樣。
皇帝早已班師帝都,諸嬰所部在天水籌備夜北遺族南遷的事宜,除去秋葉的瀾州都護府偶然有羽人信使過來,整整一個冬天又一個春天諸嬰都沒有接到過直接從帝都來的訊息。他疑惑地看了麻煩羅德一眼,接過帛卷。
“接聖旨。”後面一聲高唱,正是方介士,他已經誠惶誠恐地跪在了地上。越州軍本來是大晁中軍外營,慣於野戰,不太講究這些宮廷的規矩。方介士這麼一帶頭,幾名將領互相看了看,只好老大不情願地單膝跪了下來。
諸嬰苦笑了一下,也是單膝跪地,緩緩展開了帛卷,心中那片陰雲翻騰得越發厲害。
帛卷被諸嬰帶回了營地,麻煩羅德本來就沒有打算留下它。用他的話說:都不是我們的皇帝,要它做什麼?
“恭喜都護大人。”科茲樂了。諸嬰升了越州都護,越州軍諸將是不是都要官升一級?
沒人搭理他,諸嬰的帳篷裡是一片沉默,尷尬的沉默。如果升官竟然不是好訊息,就只有是這樣的時刻。
看著大家灰暗的臉色,方介士清了清嗓子:“我還是覺得不能姑息反賊。”
“好!那麼就請方將軍做先鋒攻打夏陽城吧!”成淵韜幾乎被他氣樂了。
“襄上營願為先鋒!”方介士的頭髮炸了起來。羽林軍一向被視作繡花枕頭,他在越州軍中也深深感到地位不是品秩階級可以樹立的。稍微被挑逗了一下,他就像點燃的松明一樣爆發了。
“方將軍要怎麼打?”諸嬰心平氣和地問。
“我”方介士嗆了一下。襄上營全是騎射,對付城池還真是沒有什麼手段。白天在銀松崗上看得清楚,大半年的功夫,河絡們已經將土牆打壘的小鎮子修建成一座白石堆砌的大城。真是不知道這些小個子為什麼總是喜歡那麼大的手筆。方介士畢竟不是笨蛋,雖然只是遠觀,他也知道夏陽城牆的堅固程度只怕不會弱於帝都。
“若是行軍野戰,別說兩萬河絡,就是二十萬也攔不住我的鐵騎。”諸嬰淡然道,似乎說著一樁家長裡短的小事,“可是若說城防攻守,除非我們這裡也有河絡助陣,否則我實在是不想打這種仗的。我沒有方將軍的膽色,別說攻城,就是想想身後的十二萬夜北遺族,我都冷汗淋淋”
話說到了這份兒上,方介士也只好知難而退。的確,諸嬰手裡的越州軍用來維持秩序都勉強,要是前面打起來後面亂了,那樣的場面方介士想起來也是脊骨發涼。他悻悻坐了下去,嘴裡喃喃道:“那要是麻煩羅德在背後插刀子呢?”
成淵韜笑道:“要是河絡出了城,上將軍說了,那時候可該誰怕誰?”
諸嬰搖搖頭:“麻煩羅德我是知道的,河絡不會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