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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烙印,那是無法癒合的疤痕。我的寫作喚醒了我記憶中無數的慾望,這樣的慾望
在我過去生活裡曾經有過或者根本沒有,曾經實現過或者根本無法實現。我的寫作
使它們聚集到了一起,在虛構的現實裡成為合法。十多年之後,我發現自己的寫作
已經建立了現實經歷之外的一條人生道路,它和我現實的人生之路同時出發,並肩
而行,有時交叉到了一起,有時又天各一方。因此,我現在越來越相信這樣的話—
—— 寫作有益於身心健康,因為我感到自己的人生正在完整起來。寫作使我擁有
了兩個人生,現實的和虛構的,它們的關係就像是健康和疾病,當一個強大起來時,
另一個必然會衰落下去。於是,當我現實的人生越來越貧乏之時,我虛構的人生已
經異常豐富了。
這六冊中短篇小說選集所記錄下來的,就是我的另一條人生之路。與現實的人
生之路不同的是,它有著還原的可能,而且準確無誤。雖然歲月的流逝會使它紙張
泛黃字跡不清,然而每一次的重新出版都讓它煥然一新,重獲鮮明的形象。這就是
我為什麼如此熱愛寫作的理由。
話劇《三姊妹·等待戈多》筆談
契訶夫的等待
安·巴·契訶夫在本世紀初創作了劇本《三姊妹》,娥爾加、瑪莎和衣麗娜。
她們的父親是一位死去的將軍,她們哥哥的理想是成為一名大學教授。她們活著,
沒有理想,只有夢想,那就是去莫斯科。莫斯科是她們童年美好時光的證詞,也是
她們成年以後唯一的嚮往。她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等待著,歲月流逝,她們依
然坐在各自的椅子裡,莫斯科依然存在於嚮往之中,而“去”的行為則始終作為一
個象徵,被娥爾加、瑪莎和衣麗娜不斷透支著。這個故事開始於一座遠離莫斯科的
省城,也在那裡結束。這似乎是一切以等待為主題的故事的命運,週而復始,敘述
所渴望到達的目標,最終卻落在了開始處。半個世紀以後,薩繆爾·貝克特寫下了
《等待戈多》,愛斯特拉岡和弗拉季米爾,這兩個流浪漢進行著重複的等待,等待
那個永遠不會來到的名叫戈多的人。最後,劇本的結尾還原了它的開始。這是兩個
風格相去甚遠的劇作,它們風格之間的距離就像它們所處的兩個時代一樣遙遠,或
者說它們首先是代表了兩個不同的時代,其次才代表了兩個不同的作家。又是半個
世紀以後,林兆華的戲劇工作室將《三姊妹》和《等待戈多》變成了《三妹妹·等
待戈多》,於是另一個時代介入了進去。有趣的是,這三個時代在時間距離上有著
平衡後的和諧,這似乎是命運的有意選擇,果真如此的話,這高高在上的命運似乎
還具有著審美的嗜好。促使林兆華將這樣兩個戲劇合二為一的原因其實十分簡單,
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等待”。“因為‘等待’,俄羅斯的‘三姊妹’與巴黎的
‘流浪漢’在此刻的北京相遇。”可以這麼說,正是契訶夫與貝克特的某些神合之
處,讓林兆華抓到了把柄,使他相信了他們自己的話:“一部戲劇應該是舞臺藝術
家以極致的風格去衝刺的結果。”這段既像宣言又像廣告一樣的句子,其實只是為
了獲取合法化的自我辯護。什麼是極致的風格?一九○一年的《三妹妹》和一九五
一年的《等待戈多》可能是極致的風格,而在一九九八年,契訶夫和貝克特已經無
須以此為生了。或者說,極致的風格只能借用時代的目光才能看到。在歷史眼中,
契訶夫和貝克特的叛逆顯得微不足道,重要的是他們展示了情感的延續和思想的發
展。林兆華的《三妹妹·等待戈多》在今天可能是極致的風格,當然也只能在今天。
事實上,真正的意義只存在於舞臺之上,臺下的辯護或者溢美之詞無法烘雲托月。
將契訶夫憂鬱的優美與貝克特悲哀的粗俗安置在同一個舞臺和同一個時間裡,令人
驚訝,又使人欣喜。林兆華模糊了兩個劇本連線時的臺詞,同時仍然突出了它們各
自的語言風格。舞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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