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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打著可怕的寒顫,“連牙齒都格格打戰,渾身哆嗦”,
然後讓他發現昨天回家時沒有扣住門鉤,睡覺也沒有脫衣服,而且還戴著帽子。拉
斯柯爾尼科夫重新進入了瘋狂,“他向窗前撲去”——他把自己的衣服反覆檢查了
三次,確定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他才放心地躺下來,一躺下就說起了夢話,可是不
到五分鐘,他立刻醒過來,“發狂似的向自己那件夏季外套撲過去”——他想起了
一個重要的罪證還沒有消除。隨後他又獲得了暫時的安寧,沒多久他又瘋狂地跳起
來,他想到口袋裡可能有血跡在第二章開始的整整兩頁敘述裡,陀思妥耶夫斯
基繼續著前面十多頁的工作,讓拉斯柯爾尼科夫的身體繼續動盪不安,讓他的內心
繼續兵慌馬亂,而且這才只是剛剛開始,接下去還有五百多頁更為漫長的痛苦生涯,
拉斯柯爾尼科夫受盡折磨,直到尾聲的來臨。與陀思妥耶夫斯基相比,威廉·福克
納對沃許·瓊斯殺人後的所有描敘就顯得十分溫和了。這樣的比較甚至會使人忘記
福克納敘述上粗獷的風格,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面前,威廉·福克納竟然像起了一位
溫文爾雅的紳士,不再是那個桀驁不馴的鄉巴佬。誰都無法在敘述的瘋狂上與陀思
妥耶夫斯基相提並論,不僅僅是威廉·福克納。當拉斯柯爾尼科夫殺人後,陀思妥
耶夫斯基有力量拿出二十頁的篇幅來表達他當時驚心動魄的狀態。陀思妥耶夫斯基
的敘述是如此直接了當,毫不迴避地去精心刻畫有可能出現的所有個人行為和所有
環境反應。其他作家在這種時候都會去借助技巧之力,尋求間接的方式表達出來。
陀思妥耶夫斯基卻放棄了對技巧的選擇,他的敘述像是一頭義無反顧的黑熊那樣笨
拙地勇往直前。最後一個例子應該屬於司湯達。這位比陀思妥耶夫斯基年長三十八
歲的作家倒是一位紳士,而且是法語培養出來的紳士。可以這麼說,在十九世紀浩
若煙海的文學裡,與陀思妥耶夫斯基最為接近的作家可能是司湯達,儘管兩人之間
的風格相去甚遠,就像宮殿和監獄一樣,然而歐州的歷史經常將宮殿和監獄安置在
同一幢建築之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司湯達也被歐州的文學安置到了一起,形成古
怪的對稱。我指的是閱讀帶來的反應,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司湯達的敘述似乎總是被
敘述中某個人物的內心所籠罩,而且籠罩了敘述中的全部篇幅。拉斯柯爾尼科夫籠
罩了《罪與罰》,於連·索黑爾籠罩了《紅與黑》。如果不是仔細地去考察他們敘
述中所使用的零件,以及這些零件組合起來的方式,僅僅憑藉閱讀的印象,我們或
許會以為《罪與罰》和《紅與黑》都是巨幅的心理描寫。確實,陀思妥耶夫斯基和
司湯達都無與倫比地表達出了拉斯柯爾尼科夫和於連·索黑爾內心的全部歷史,然
而他們敘述的方式恰恰不是心理描寫。司湯達的敘述裡沒有瘋狂,但是他擁有了長
時間的激動。司湯達具有與陀思妥耶夫斯基類似的能力,當他把一個人物推到某個
激動無比的位置時,他能夠讓人物穩穩坐住,將激動的狀態不斷延長,而且始終飽
滿。
第二天當他看見德·瑞那夫人的時候,他的目光奇怪得很,他望著她,彷彿她
是個仇敵,他正要上前和她決鬥交鋒。
正是在這樣的描敘裡,於連·索黑爾和德·瑞那夫人令人不安的浪漫史拉開了
帷幕。在此之前,於連·索黑爾已經向德·瑞那夫人連連發出了情書,於連·索黑
爾的情書其實就是折磨,以一個僕人謙卑的恣態去折磨高貴的德·瑞那夫人,讓她
焦慮萬分。當德·瑞那夫人瞞著自己的丈夫,鼓起勇氣送給於連·索黑爾幾個金路
易,並且明確告訴他——“用不著把這件事告訴我的丈夫。”面對德·瑞那夫人艱
難地表現出來的友好,於連·索黑爾回答她的是傲慢和忿怒——“夫人,我出身低
微,可是我絕不卑鄙。”他以不同凡響的正直告訴夫人,他不應該向德·瑞那先生
隱瞞任何薪金方面的事情,從而使夫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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