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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缺乏那位女
士忠貞不渝的品質,他在變換文學戀人時顯得毫無顧慮,然而他們一樣精通此道。
對他們來說,文學的數量和生活的數量可能是徒勞無益的,真正有趣的是方式,欣
賞文學和品嚐生活的方式。馬賽爾·普魯斯特可能是他們一致欣賞的人,這位與哮
喘為伴的作家有一次下榻在旅途的客棧裡,他躺在床上,看著塗成海洋顏色的牆壁,
然後他感到空氣裡帶有鹽味。普魯斯特在遠離海洋的時候,依然真實地感受著海洋
的氣息,欣賞它和享受它。這確實是生活的樂趣,同時也是文學的樂趣。在《卡夫
卡及其先驅者》一文裡,博學多才的博爾赫斯為卡夫卡找到了幾位先驅者,“我覺
得在不同國家、不同時代的文學作品中辨出了他的聲音,或者說,他的習慣。”精
明的博爾赫斯這樣做並不是打算刁難卡夫卡,他其實想揭示出存在於漫長文學之中
的“繼續”的特性,在鮮明的舉例和合理的邏輯之後,博爾赫斯告訴我們:“事實
是每一位作家創造了他自己的先驅者。”在這個結論的後面,我們發現一些來自於
文學或者藝術的原始的特性,某些古老的品質,被以現代藝術的方式儲存了下來,
從而使藝術中“繼續”的特性得以不斷實現。比如說等待。馬賽爾·普魯斯特在其
綿延不絕的《追憶逝水年華》裡,讓等待變成了品味自己生命時的自我訴說,我們
經常可以讀到他在床上醒來時某些甜蜜的無所事事,“醒來時他本能地從中尋問,
須臾間便能得知他在地球上佔據了什麼地點,醒來前流逝了多長時間。”或者他注
視著窗戶,陽光從百葉窗裡照射進來,使他感到百葉窗上插滿了羽毛。只有在沒有
目標的時候,又在等待自己的某個決定來到時,才會有這樣的心情和眼情。等待的
過程總是有些無所事事,這恰恰是體會生命存在的美好時光。而普魯斯特與眾不同
的是,他在入睡前就已經開始了——“我情意綿綿地把腮幫貼在枕頭的鼓溜溜的面
頰上,它像我們童年的臉龐,那麼飽滿、嬌嫩、清新。”等待的主題也在但丁的漫
長的詩句裡反覆吟唱,《神曲·煉獄篇》第四場中,但丁看到他的朋友,佛羅倫薩
的樂器商貝拉加在走上救恩之路前猶豫不決,問他你為什麼坐在這裡?你在等待什
麼?隨後,但丁試圖結束他的等待,“現在你趕快往前行吧”
你看太陽已經碰到了子午線,黑夜已從恆河邊跨到了摩洛哥。
普魯斯特的等待和但丁的等待是敘述裡流動的時間,如同河水撫摸岸邊的某一
塊石頭一樣,普魯斯特和但丁讓自己的敘述之水撫摸了岸邊所有等待的石頭,他們
的等待就這樣不斷消失和不斷來到。因此,《神曲》和《追憶逝水年華》裡的等待
總是短暫的,然而它們卻是飽滿的,就像“蝴蝶雖小,同樣也把一生經歷”。與
《三姊妹》和《等待戈多》更為接近的等待,是巴西作家若昂·吉馬朗埃斯·羅薩
的《河的第三條岸》,這部只有六千字的短篇小說,印證了契訶夫的話,契訶夫說:
“我能把一個長長的主題簡短地表達出來。”“父親是一個盡職、本分、坦白的人。”
故事的敘述就是這樣樸素地開始,並且以同樣的樸素結束。這個“並不比誰更愉快
或更煩惱”的人,有一天訂購了一條小船,從此開始了他在河上漂浮的歲月,而且
永不上岸。他的行為給他的家人帶去了恥辱,只有敘述者,也就是他的兒子出於某
些難以言傳的本能,開始了在岸邊漫長的等待。後來敘述者的母親、哥哥和姐姐都
離開了,搬到了城裡去居住,只有敘述者依然等待著父親,他從一個孩子開始等待,
一直到白髮蒼蒼。
終於,他在遠處出現了,那兒,就在那兒,一個模糊的身影坐在船的後部。我
朝他喊了好幾次。我莊重地指天發誓,儘可能大聲喊出我急切想說的話:“爸爸,
你在河上浮游得太久了,你老了回來吧,我會代替你。就在現在,如果你願意
的話。無論何時,我會踏上你的船,頂上你的位置。”他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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