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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傳秀低著頭,不吭聲。
馮玉姜拉了女兒一把,示意:別在乎。
大年節的,她實在不想跟鍾母反駁,吳雙貴還在堂屋呢,鍾母要是吵吵起來就難看了。
回去的時候,馮玉姜也依樣把吳家送來的年禮分出一半,讓吳雙貴帶回去。
“這都拿回去,兩家父母勻著吃。”
吳雙貴懂這些禮節,便沒有推辭,在山子幫助下把東西放在腳踏車上,告辭了回去。鍾傳秀是必須回婆家過年的,臨走時拉著馮玉姜的手,悄悄問:
“媽,過了年家裡頭啥時去叫我?”
“正月初二叫閨女,你安心回去過年吧。”
一到臘月二十四,就算進了年關。臘月二十四,在當地叫做“小年”,飯菜上是要講究的。馮玉姜聽了幾個孩子的要求,豬肉白菜燉粉條,燉了一大盆。幾個孩子還有附加條件:白菜要少放些,粉條可以多些。關鍵是肉,肉要五花肉,最好切大大的塊,咬下去滿口香,燉的軟爛的。這最後一條,是剛子特意強調的,他正好換牙,牙板子開著大門洞呢,燉不爛怕自己咬不動。
馮玉姜索性把整塊的豬肉放進鍋裡,放上些子八角、薑片,架上木柴火使勁地烀,烀開鍋,等到鍋灶裡紅紅的餘火都落了,拿筷子輕輕一插,就插透了肉塊,才把肉撈出來,切成大塊放上粉條和白菜燉。
肉湯舀到一個黑瓷盆裡。這肉湯,留著下麵條吃再好不過了。
馮玉姜把孫老太退年禮的那條鯉魚切了半截炒了,把她做丸子湯的蘿蔔丸子抓了一碟子,再加上一個幹辣椒子炒雞蛋,四個菜。
“四四如意。”山子伸頭看看,笑嘻嘻地說。
大盆的豬肉白菜燉粉條一端上桌子,剛子等不迭,伸手就捏了一塊五花大肉,直接放進了嘴裡,燙的直呵氣,到底沒捨得吐出來,鼓著腮幫子嚼吃了。
“好吃,又肥又香,我能咬動。”剛子說著,又尖著手指甲從盆子裡捏了一塊,照舊一口塞進嘴裡。二丫抓起一雙筷子就往剛子手指上敲去,呵斥道:
“看你那爪子!”
剛子嘻嘻一笑,跑去匆匆洗了兩下手,回去繼續吃。二丫看他吃的噴香,忍不住拿筷子也夾了一塊肉,吹了吹,放進嘴裡吃起來。
山子幫馮玉姜燒了一會子火,也加入了偷吃的隊伍。
“一點規矩沒有,饞死鬼託生的,饞掉牙了嗎?你看看誰家小孩這樣沒禮教?”鍾母呵斥了一句,問馮玉姜:
“做沒做米飯?”
“做米飯了,在大鍋裡。”馮玉姜擺好了桌子,招呼孩子:“都來端飯。”
鍾繼鵬找出大女婿送年禮的酒,摸了個小酒種自斟自飲,看看桌上的四樣菜,挺滿意地樣子。
看著二丫夾起一大塊肉,鍾母忍不住數落:“光撿肉吃!光撿肉吃得多少?吃點菜兌和著!”
“沒事,擎管吃。鍋裡還有。”馮玉姜說:“媽,一年到頭的,我切了有三四斤肉呢,管他們吃足。”
鍾母罵:“淨是些吃物。過日子細水長流,這樣子死吃,也不怕糟踐東西。”
吃物,大概就是罵人貪吃,除了會吃就無用了的意思。
馮玉姜說:“一年到頭的,今年傳秀送年禮,加上給我乾媽送年禮退回來的,足夠孩子吃了。我怕不夠,又去割了三斤。前村有人殺豬賣,比公家食品站的肉還好呢!”
鍾母聽了,仍舊罵了句“吃物”,手中的筷子卻不自覺地伸向盆子裡酥香軟爛的大肉塊。鍾家在村裡算不上窮,但過年過節像這樣敞開了肚皮吃肉,還是不太敢想的事情。
照農村過年的慣例,馮玉姜吃過晚飯泡了兩碗黃豆,二十五這天一大早起來做豆腐。她叫了鍾繼鵬幫忙推磨磨豆子。鍾繼鵬打著哈欠說:
“這使喚我還使喚慣了,一點都不客氣哈!”
“做豆腐呢,你自己不吃啊?”馮玉姜說。
先把泡好的黃豆用石磨磨碎,再拿一個大紗布口袋把磨碎的黃豆裝了,瓷缸上架上“八樑子”,袋子裡倒上水,使勁地摁揉,把乳白的豆漿摁出來,一遍又一遍,直到摁出來的豆漿稀了,紗布口袋裡只剩下豆渣。
“八樑子”,大概就是一種擔在瓷缸上的木頭架子,兩邊兩條支撐的木樑,中間兩根圓弧形的木片,方便摁豆漿,還能順利流到缸裡。
豆漿舀到大鍋裡燒開,撇去浮沫,放上適量的滷水,順著一個方向攪動。這放滷水的活,最有技術含量了,放多了,豆腐腦發苦,汁水黃黃的,做成的豆腐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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