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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作了個伴兒,不但有個照應,也能陪她話話當年。
鍾薈估摸著就是她了,笑盈盈地叫了聲“三老太太”,便要行晚輩禮。
劉氏哪敢真讓她行禮,她雖然頂著親戚的名頭,卻是吃著姜家的鹽米,拿著姜家的月例,小輩們礙著姜老太太的面子稱她一聲“老太太”,心裡卻不會把她當正經長輩,像這樣恭恭敬敬鄭重其事地行晚輩禮更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她不由拿眼仔細瞧了瞧姜二孃,只覺兩三個月不見這女娃娃眉間的卑怯侷促又傲慢的神色不知為何不見了,整個人看起來明朗又舒展,令人打心眼裡喜歡,那親暱中就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鍾薈卻是無心栽柳地結了個善緣,在她看來兩個老太太的身份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貴重多少,更談不上親疏遠近,見這老人家慈眉善目的,便也報以笑容。
在榻上躺了一會兒,劉氏著人煮了個雞子,剝開與她在額頭上輕輕滾著消腫。姜老太太在院子裡與蘆花雞大戰了三百回合,也不知是否分出勝負,提著柺杖氣咻咻地回屋了,鍾薈這才第一次得以好好端詳原身的老祖母。
姜老太太精瘦而矍鑠,長著張下巴寬闊的長臉,咧開嘴露出一口齙牙——鍾薈推測姜婕妤長得完全不像她阿孃。
雖說底子不咋的,老太太卻很愛俏,臉色上浮著白花花一層厚厚的胡粉,行動間撲簌簌往下掉,兩腮上還搽了兩朵胭脂,脖頸卻沒周全一二,露出黑裡透黃的底色。花白的頭髮裡也不知墊了多少東西,梳成個高聳險峻的髮髻,上面橫七豎八地插了十來支嵌寶金釵和步搖,脖頸上壓著個沉甸甸的金項圈,兩隻手腕上各套了幾隻玉鐲和金跳脫,一身硃紅小龍鳳紋織錦衣裳宮裡娘娘穿著恐怕都稍嫌隆重。
難得這一身珠光寶氣竟然壓不住粗而短的濃眉下鷹隼般的眼睛,覷人時冒著點點精光。
鍾薈上輩子認識的老婦人都是世家老太太,性情或許千差萬別,但是作派都是如出一轍的嫻雅端莊,還真沒見過這樣動如脫兔的老人家。
屋裡的擺設與姜老太太的行頭一脈相承,配色大開大合,能用金子的絕不將就銀子,身處其中仿若置身豪強的藏寶庫,難為她一個老人家住在裡面不嫌晃眼,鍾薈算是明白姜婕妤的喜好是打哪兒來的了。
“這呆子,怎麼也不曉得躲,直挺挺地擎等著挨砸,你是不是傻?”姜老太太方才不小心砸傷了孫女,也不是不心疼不愧疚,只是因為抹不開面,只好把一張老臉板得越發僵硬。
鍾薈心說你那下子又狠又準,叫我如何躲得過。
“你使那麼大力,叫她一個小孩子怎麼躲得及?”劉氏白了老太太一眼,手裡的雞子滾涼了,又著人取了一個熱的來,“看把這嫩生生的娃娃砸得喲!”
“嘿!這叫什麼大力!”姜老太太完全搞錯了重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齙牙,“想我年輕十歲,扛著半扇豬能走二里地!”
又展開雙臂比劃:“這麼長的大砍刀,我一隻手就能舉起來!”
鍾薈不由慶幸自己沒早十年碰上這怪力亂神的老太太,否則腦門上非被砸出個窟窿不可。
姜老太太從案上拿起滾涼的雞子,在衣襟上擦了兩下,混不在意地啃起來,直看得鍾薈目瞪口呆。
許是看到了鍾薈的神情,姜老太太皺起眉頭,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嘴巴張了張,目光落在她額頭的腫包上,到底把硬話就著雞子一起吞了下去。
鍾薈在榻上躺了會兒,感覺頭不暈眼不花了,不敢拿喬,起身規規矩矩地在席子上跽坐著,與老太太敘起溫涼來。
姜明月落水時,老太太巴巴地趕去送人參,隨後她院裡的下人連吃幾回閉門羹,要說心裡沒有疙瘩是不可能,不過此刻看到孫女腦袋上的疙瘩,便什麼氣都消了。
想表現一下為人祖母的慈愛,無奈她打雞罵狗殺豬樣樣精通,惟獨不知道怎麼慈祥,生疏地扯了扯嘴角,露出個不尷不尬能止小兒夜啼的笑容,挑挑揀揀地擼下對最厚最重的金鐲子往鍾薈手腕上一套,*道:“身上也沒個黃物,怪道三災八難的,缺什麼去與你後孃要,別跟個鋸嘴葫蘆似的,她敢不給我收拾她。”
這三災八難裡還有您老人家的一份功勞呢,鍾薈哭笑不得:“孫女屋裡金玉首飾是盡有的,只沒有老太太賞的這個……”她頓了頓,委實誇不出好看別緻,只好實誠地道,“重。”
姜老太太得意地嘬了嘬牙花道:“這算什麼,下回與你打整一套來。”
劉氏張羅著捧來的蜜棗湯,鍾薈接過來捧在手中暖著,她的肩背正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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