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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王昶驚得一時失了聲,險些癱倒在地,“您您砍了他的頭?”
卻見曹操仍是端坐輦上,冷眼看著王昶嚇癱在地的模樣,幾乎不屑一答,那表情輕描淡寫得如同剛剛才捏死了一隻螞蟻,忽又悠悠問道:“怎麼?爾等覺得本相剛才的處置有些不當?”
司馬懿聽了曹操剛才那番話,全身一陣激烈地顫抖,緊緊閉上了雙目,滿面沉痛之色,暗暗咬了咬牙,卻是伏下身來,叩著頭沉沉地說道:“丞相大人鐵面無私,執法如山,實乃天下百官的楷模,朝廷內外誰敢不服?誰敢異議?倒是屬下等對此事思慮不周,失之於柔,還望丞相恕罪!”
曹操高高地坐在輦上,細細聽了司馬懿的答話,卻是靜默了片刻,倏地目光一掃,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淡淡說道:“說什麼恕罪不恕罪的,這話便有些假了。曹老三隻是運氣差了些,正巧撞在這時節上了。罷了,也不去談他這事兒了。
“司馬仲達,其實本相今日到你這東曹署來,是有幾件事要問你一問。本相聽說,荀令君準備調升你進尚書檯擔任度支尚書之職,官秩為真二千石,可比你眼下在我丞相府當這比二千石的東曹屬好多了,你居然卻拒絕了他——這是為何?”
司馬懿沒料到自己和荀彧在育賢堂裡那麼私密的談話竟然也被曹操探聽到,不禁如遭電擊般全身一震,定了定心神,方才一邊思忖著,一邊緩緩答道:“我司馬家自先父在世時起,就一直為曹丞相大人效忠,胸中的犬馬戀主之情終是任何外誘也割捨不斷的。而且,屬下與兄長在丞相府中歷事多年,早已深深懂得了,留在丞相大人手下辦任何差事,都比跑到外面當任何高官來得更穩妥一些。”
“很好,很好。你沒有編著些‘銘感五內’‘大恩難忘’的虛詞來糊弄本相,這便很難得了。”曹操深深地點了點頭,揮手示了示意。眾武士和侍從會意,急忙緩緩抬著那漆金座輦,在大堂的正位之上放下。
曹操仍不起身,卻是坐南面北地坐著,遠遠凝視著司馬懿,緩緩又道:“你所說的‘穩妥’,這才說到點子上了。什麼是‘穩妥’?本相施政行法,一向最為剛健中正,無偏無私,這便是‘穩妥’。那個曹老三,你們也都知道,他是本相的宗族遠親,勤勤懇懇服侍老太尉數十年,就是本相在孩提時也曾受他撫育過——”話說至此,曹操不知在心底撥動了哪一根弦,居然情動於衷,雙眸淚光隱現,微微有些哽咽,“但是,為了維護朝廷的律令,本相再是心有不忍,也只得大義滅親了!還有那個張繡,他在宛城割據作亂時,不僅屢屢危及本相,還逞兇害死了本相的長子曹昂。可是,後來他幡然醒悟,歸順了本相,投靠了朝廷。本相併未計較他的舊仇,反而請求朝廷封賞他為萬戶侯。這一切,你們也都看到了,本相雖是權傾四方,威蓋八荒,這也沒什麼可敬可羨的。可敬可羨的是,本相執掌著這天下刑賞之大公,遵循著這天下治亂之大綱,你們跟著誰能比跟著本相更‘穩妥’?”
說罷,他身形一挺,雙目倏然間精芒閃動,逼視著司馬懿和王昶,肅然又道:“本相今天就在這裡給你們直說了,留在這丞相府中辦差,確是比外面要苦了一些。辦得好不好,外面的人都免不了要說長道短的。但是,只要你們沒有怠慢這府中的差事,本相也就不會負了你們。跟著本相踏踏實實地幹,也是前程遠大。做庶務的,只要盡職盡責,將來衣紫腰金一定是少不了的;當武官的,只要盡心盡力,將來封侯賜邑也不會缺。倘若你們只知空言清談,不親庶事,本相這裡非但一文銅銖都不會獎賞,還要治你的罪,削你的籍,剝了你的衣冠,把你發配到幷州、幽州等地的民屯裡去吃一吃苦頭!”
司馬懿伏在地板上靜靜聽著,沒料到自己簡簡單單一句答話,竟引來了曹丞相這樣一番長篇大論。他在心底正自暗暗嘀咕,驀然腦中靈光一閃,原來,曹丞相這篇長論,並不是單單講給自己一個人聽的,而是藉著自己推辭度支尚書一職之事,講給丞相府裡所有的掾佐屬吏們聽的。眼下許都城中表面上風平浪靜,暗地裡卻是潛流激撞。曹操若不及時出手來一番“敲山震虎”,難保府中上下不人心浮動,亂了大局。
他這虛虛實實一通講話下來,似也有些乏了,倚著輦背靜了半盞茶的工夫,休憩過來後方才正色問道:“現在言歸正題。司馬仲達,你昨日上了一個條陳,說是要對中原四方州郡進行一番‘觀風巡檢’。本相今日前來就是問你,你們東曹署的人究竟想到四方州郡裡觀什麼‘風’?巡什麼‘檢’?”
司馬懿一聽曹操的這話來得又刁又猛,竟是不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