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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少,少得都成了他生活中的奢求。今兒早,可欣還是他喂的,可欣也喜歡喝粥,而且只喝小米粥。這一點,她跟梅姨像極了。秦西嶽對小米粥的依賴,或是這份兒感情,就是在她們母女的精心侍候下養成的。喂完可欣,秦西嶽收拾好屋子,本能地就往外走。走出小院,腳步都快要邁出小巷了,忽然記起,自己被停職,不用上班了。
秦西嶽的步子僵住,僵了好長一會兒,這時候太陽已從東邊爬出,勃勃的,要往外跳。黃河岸邊的這座城市,日出總是帶著幾分壯觀,尤其太陽躍出東邊大青山頂的那一瞬,簡直稱得上神奇。你在銀州生活,別的景色你可以視而不見,獨獨這日出,你沒法不關注,沒法不激動。可這一天,秦西嶽顯然對日出少了興趣,甚至,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他在街巷裡默立良久,立在風中,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是灰色的,悶、壓抑,裡面疙疙瘩瘩,堵了很多東西。後來他挪到院門外那棵老榆樹下,想活動一下身子,順勢把那些疙疙瘩瘩的東西驅走。可雙臂忽然沉重得舉不起來,腿也灌了鉛似的,邁不動。秦西嶽索性放棄掉這愚蠢的想法,就那麼站著,任晨風吹過他的臉,拂起他的頭髮。街巷裡人來人往,上班的腳步已是很緊,腳踏車摩托車穿梭其中。巷子最裡面那個漂亮的女孩也在她媽媽的攙扶下走了出來,仍然拄著雙柺,艱難地往地上擱腳步。她的腿還沒好起來,估計還得一段時間。隔壁的老吳著急忙慌地奔出院子,走了幾步又掉頭回來,惶惶地進院,定是落了東西。這人一輩子都在落東西,秦西嶽就沒見他利索地出過一次門。
孤獨感洶湧而來,襲擊著他,那些平日裡很親切的東西這一刻突然跟他很遠,一下子就融不到眼裡了。有人跟他打招呼:“秦老師,還不走啊?”“秦老師,最近忙啊?”秦西嶽沒點頭,也沒搖頭,像個呆子,傻傻的,站在噴薄而出的太陽下,弄不清自己僵在這裡做什麼。
大約半小時後,巷子裡靜下來,除了幾個出門溜達的老頭和老太,再也看不見鮮活的影子了。水嫂的吆喝聲從遠處傳來,很亮,一定是饅頭還沒賣掉,還想最後掙扎一下。秦西嶽沮喪地掉轉身子,往院裡走。
院子裡的氣氛更為暗淡,似乎噴薄而出的太陽總也照不進這座院落。不,以前能照進,自從可欣患病以後,歡笑聲熱鬧聲便陡地失盡,這院裡除了沉悶,便是悲傷。
在院裡站了站,秦西嶽還是走進了可欣的屋子,這兩天,他是找回當丈夫的感覺了,或者,是病中的可欣給了他安慰。他又想起一句老話:人在落難時,真正能守在你身邊的,怕還就一個老婆。儘管是他在陪可欣,但感覺上,卻是可欣在陪他。這麼想著,一種複雜的情緒便漫上心來,慢慢,就將他淹沒了。
這些年,雖說可欣病得很重,秦西嶽的步子,卻老是穿梭在沙漠裡,彷彿沙漠成了他第二個家,對可欣,他真是連完整的一天也沒陪過。想起這,他就內疚、不安,覺得深深對不住可欣,對不住桃花山的梅姨。是梅姨把可欣交給他的,也是梅姨抓著可欣的手跟她說:“這輩子,是福是難,你就跟他走吧。記住,無論是好是壞,你要走完,千萬別半途停下來。”梅姨說這話的時候,年輕的秦西嶽還在偷笑,覺得梅姨太敏感了,他怎麼能半道上丟下可欣不管呢,他不是那樣的人。從他偷偷喜歡上可欣的那一刻起,他就想,這輩子,一定要做個好人,對可欣好,對梅姨好,對這個世界上凡是對他有恩的人,都好。後來他又覺只做個好人太不夠了,對不住梅姨對他的栽培,也對不住那些對他懷有期望的人,他要做一個有抱負的好人,遠大抱負!
想想,幾十年過去,他是做到了,有抱負,有成就,對梅姨和可欣,也從沒生出過別的心。可生活變了,變得面目皆非,變得令他不忍目睹。梅姨因為那個男人的別有用心,也因為那個男人的歹毒和蠻橫,心灰意懶,突然就失去了面對塵世的勇氣,孤獨地走上桃花山,走進桃花庵,削髮為尼,終日敲著木魚,坐禪唸佛。他去了,也裝看不見,認不得,一任那萬丈紅塵,從她頭頂滾滾而過,而她只守著那一池蓮花,心若止水。可欣呢,本來好好的,夫妻恩愛,事業有成,加上如也和思思的努力,沒白費他們夫妻一片苦心。這個家眼看就能接近完美了,幸福像梅子雨,下得人透不過氣。可突然地飛來一場橫禍,把一切都給砸碎了。
秦西嶽在可欣床前坐下,帶著些許的懺悔,還有源自內心的真愛,輕輕握住她的手。多少個日子,他就想這麼坐在可欣身邊,像從前那樣,握著她細軟的帶著淡淡梅香的手,聽她夢語一般講出對未來的憧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