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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難受得翻滾起來,彷彿那便是我將來的模樣,愛而不得,痛不欲生。只在塵世中,為情所困百轉千回,永遠逃不出那一生的桎梏。
——公子,我只恨自己沒用,連讓你利用的地方都沒有。
“然我卻覺得,能做金百萬,真是太好了。”頰邊似是有溫熱的東西落下來,粘在桌子上溼漉漉的一片,我輕聲道:“能給他想要的東西,讓他利用真是太好了。”
那一瞬間,我心裡便是這般想的。只要能夠留在他身邊,哪怕背後只是一場交易,哪怕他於我半分情意也無。
愛一個人,原來可以這樣卑微。
半晌無聲。
我爬起來,朦朧的望著宋澗山:“你怎麼還不罵我傻,我想聽得緊。”
他只淡淡笑了一聲,溫言道:“你不傻。”
我對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情狀不太滿意,只努力瞪了眼去瞧他,重重虛影中,又在他面上尋到了那種認真的表情,像是慨嘆,又像是憐憫。
“百萬,我只說這一次,你須記在心裡,”宋澗山湊近我耳旁,聲音輕得像是出口便散了:“曲徵不是你的良人,若有機會,便離開罷,走得越遠越好。”
我瞧著他,他也瞧著我,時間像是凝固了,只餘窒息般的沉默。
“咯——”我肩膀一抖,終於忍不住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
宋澗山臉黑了:“算我對牛彈琴!”
我哈哈一笑,面上裝作醉了,心中卻隱隱痛成一片。我又焉能不知曲徵實非我的良人,可就算不提九重幽宮與那託鏢人,想要離開談何容易。
卻又怎麼捨得離開。
“情關難過你懂甚”我一下一下的拍著桌子:“阿顏那般喜歡你你卻這樣傷她,你懂甚”
宋澗山面色一凝。
“我知你有妻子,亦欣賞你專一的脾性,只是”我停了手,淡淡嘆息:“至少晉風雲的事情,你不該這般一直瞞著她真相,一個女子不過幾年大好昭華,憑白耽擱在你身上。”
今日的酒喝得奇怪,開始時明明兩人都興高采烈的,喝到最後卻雙雙感傷起來。宋澗山默了許久,終於展了眉峰,端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碗。
“想必你亦聽過,我出身鄉野,爹孃都是老實的莊稼人,有一門從小定下的姻親。”他垂了雙目,沉聲道:“那一年趕上山匪洗劫,村中人死了大半,我那未婚妻子拼死護我爹孃,最後爹孃無事,她面上卻留了一條猙獰的疤。”
我聽得認真,他頓了頓,復而彎起嘴角笑了:“百萬,便算師妹傷情於我,但有妻如此,宋澗山頂天立地的漢子,又豈能負她?”
言語不過寥寥,但每個字都透著無盡的殘酷與蒼涼。
那一年山匪流竄,宋家爹孃染病相繼離世,親家亦只剩姑娘一人了。宋澗山決心下山學藝,一輩子都要護她周全。兩人相約待他學有所成便回來完婚,一生一世雙影天涯,再不分離。
這一去便是近十年,那姑娘無怨無悔的等著,宋澗山憑天生資質與過人聰慧,勤修苦練終得了風雲莊首席大弟子之位,他本想著已修成正果,豈料晉安顏忽然對他吐露心事,宋澗山無法,只得將自己與未婚妻子的事情說了,晉風雲本來對他極是賞識,連風雲槍法都盡數傳授,但女兒傷懷又無法不理,只是左右為難。
此事一出,風言風語極其難聽,宋澗山不願損及風雲莊與晉安顏,便想悄然退出江湖回那村子。只是這一回去,見到的只是房屋燃起的熊熊大火,他的未婚妻子因年逾二十五未嫁遭人排擠,孤身住在偏僻之處,是以一直未有人發現,待他形容癲狂的將火撲滅,見到的只有她已成焦炭的軀體。
她手中握著兩樣東西,一個是他臨行前送予她的定情之物,另一個卻是不該出現在這窮山村中的東西——一顆雕琢得極其精緻的金鈴鐺。
這金鈴鐺他再熟悉不過,乃是恩師晉風雲五十大壽之時,晉安顏請了奇匠妙手鑄造的槍飾,一串足有百餘,掛在長槍瓔珞上,舞動起來彷彿仙樂天籟,配以風雲槍法,火焰中金光交錯,有如神蹟。
那時他僅是懷疑,卻不敢定論,只匆匆趕回風雲莊與晉風雲對質。
然現實終是指向了他最不願相信的真相。短短數日不見,晉風雲像是老了十歲,新病舊疾一同復發,面對宋澗山的質問,只神色蒼白的瞧著他,一個字也說不出。
是內疚?亦或後悔?宋澗山亦不知道,他嚴慈如父的恩師,是否當真愛女心切,便向一個無辜的村婦下了毒手,只為他能夠娶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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