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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撥月有些膽怯地拉住她的手,她一直熱的像個小火爐,此刻小手卻涼得像是冰窟裡撈出來的,“秦沅不殺奶奶了,奶奶也不要殺他好嗎?”
這孩子竟然敏銳地明白了他們之間你死我活的氣氛。她回過身去,飛快地哄著:“你別怕,奶奶不會……”
忽然眼底一道碎光閃過,像一道流星。
那一瞬間,撥月的眼睛瞪得很大。
她宛如秋水的一雙眼裡,倒影出襲來的猙獰的枝幹的虛影,她的小手像泥鰍一樣從涼玉掌心裡滑出去。
涼玉感到腹部一陣刺痛,疊在先前的傷口上,劇痛使她頭腦空白了片刻,下一秒,她才感覺到一個軟而重的身子靠在她懷裡。
她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剛才老三衝過來擋在她前面,如果自己都被藤蔓刺到了……
“不許你……傷害奶奶……”撥月還保持著雙臂張開的姿勢,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肚子,粘稠的血液滴到了腳上。
她迷迷糊糊地想,她現在好像一個被串起來的糖葫蘆,她有點想吃糖葫蘆了。
時間彷彿靜止了,鬼妖像被定住了似的僵立在原地。
她的眼神有點渙散,自己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啊,為什麼感覺不到疼呢?得吃多少糖葫蘆才能補回來?
涼玉一記眩光爆出,藤蔓被炸得粉碎,她一把抱住撥月,用手捂住她的傷口,手在劇烈顫抖,一把止血符貼了上去。
“年畫兒!”涼玉的眼淚落在她額頭上,她眨了眨眼睛,喃喃道:“奶奶。”
涼玉喉嚨中不住地發出艱難的哽咽,彷彿心中用心守護的什麼東西碎了,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手上的血腥而溫熱,她整個人坐在一汪血水裡,手足無措。
撥月慢慢閉上眼睛,“奶奶別哭,你……真好看……撥月也想……這麼好看……”
鬼妖殺人,不是止血符能救得了的。
雲撥月今年十三歲,豆蔻梢頭二月初。她若是有機會長大,一定也是個美人。
“嗯。”涼玉的手摸摸她的頭髮,整個人有些脫力。
撥月又睜了眼,聲音很虛弱:“奶奶,我畫的花花活了嗎?”
“活了,你看……”涼玉手上幻化出一朵瑩白的玉簪,映著圓圓的小姑娘紙一樣蒼白的臉和乾裂的唇。她貪戀地看著,伸出手極其溫柔地摸了摸,就小心地收回手去。
“奶奶,我餓了……我想吃餅……”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嘟囔著,像是無數次在香甜的夢中囈語一樣。
“撥月……”秦沅的聲音彷彿是從地獄裡傳出來的,像老舊的紡車,喑啞而艱難,一動,就要粉身碎骨。
最後的迷離中,撥月聽見秦沅在叫她的名字。
在家裡,爹爹叫她老三,奶奶叫她年畫兒,旁人喚她三小姐,唯獨秦沅一個人堅持叫她撥月,要不是他,她險些都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在那個滿月的晚上,他的吻從發頂到她胸口,他一聲一聲地在耳邊喚著她:“撥月,撥月……”
那聲音如此溫柔繾綣,她這才曉得,原來自己的名字可以這樣好聽。
“撥月!”
涼玉將年畫的屍體輕輕放平,拾起地上的鋼叉,將自己血抹在刃上,迅速念動口訣,鋼叉猛地幻化做幾十柄,她手上一把火,沿著地上的藤蔓迅速蔓延。
秦沅讓鋼叉釘在牆上,涼玉渾身發出淡淡光暈,將他一把扯下來,重重摔在地上,頓時血流如注,火燒枝幹,發出噼裡啪啦的燒焦聲。
秦沅頭上的枝幹迅速褪去,眸色由紫變黑。滿天的黑氣慢慢散去,露出地牢牆上斜插的火光,煌煌的一團晃動的光亮。
涼玉渾身都是斑斑血跡,腳踩著他的胸口,眩暈下晃了晃,勉力站穩了,居高臨下地看著秦沅蒼白的臉。
他眼眸破碎,露出祈求的神色:“讓我帶她走。”
涼玉冷笑一聲,“你休想。”
她鬆開腳,冷冷道,“我暫時不殺你,你去解決掉你的主人。”
他的眼神仍然停留在撥月身上。
涼玉彎腰,吃力地將撥月抱起來:“我知道你想什麼:你帶走她,她不是傀儡,便成了妖魔,活死人一個,你忍心這樣對她?”她的聲音忽然放輕,“我帶她回家。”
涼玉的衣裙早已狼狽不堪,回頭看著秦沅,她眼裡恨意瀰漫:“你最好快去,跟你一根線上的,一個都不要留,你要是再多話,我會忍不住現在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