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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連夜失眠,上來吹風。眼看梁山上下都已整頓完畢,大軍馬上便可開拔,心中感慨萬千。
招安的過程何等坎坷。跟在那個宿太尉衣襬後頭巴結奉承,水泊外三十里地就侍立迎接;金銀珠寶一盤盤送上去,大魚大肉大吹大擂的辦了三天酒席;山上哪個犄角旮旯他要瞧,都得畢恭畢敬地給人家帶過去;隨口提出哪個桌椅板凳不合建制,規格僭越,立刻就讓人給砸個稀巴爛,以表忠心。
兄弟們瞧不起他這副奴才樣兒,他知道;自己卑躬屈膝的時候,也未免覺得屁股撅太高。但他能怎麼辦,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這些事他宋江不去做,難道讓林沖魯和尚去嗎?
都是性直剛勇的好漢,自然多有不服。那些不服的裡頭,多數也都是見識短淺,留戀眼下這種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快活日子,從沒對山寨的運轉和生存上心過;少數覺得不應這麼倉促,不應把其他人拿來做自己的墊腳石。這些氣節,宋江也都十分理解。拿出天降石碑做理由,翻出今人古人的說教,告訴他們,“順應天意”、“眾所同心”才是正道,大局在上,容不得任性張狂。
這樣一群龍精虎猛、桀驁不馴的好兄弟,怎麼能讓他們屈沉水泊一輩子。胳膊擰不過大腿,朝廷一次次派兵圍剿,梁山資源有限,大夥遲早落得個刀槍之下,死無全屍——如何對得起晁蓋當年的託付!
再熬個一年半載,等到大夥軍功卓著,一個個有了封賞,穿上綾羅綢緞,喝上官釀好酒,娶上美貌佳人,老父老母的墳冢上有了亮閃閃的追封,他們便會明白他宋江的一片苦心。
如今只有一個倔強死硬的武松,不敬神佛也就算了,偏連那石碑也不認,再放任下去就是動搖軍心。只好將他暫時穩住,對外說是生病。以致那宿太尉聽說梁山上幾個享譽江湖的骨幹義士,想要叫來面見一番,也只能少了他,說他病得厲害,實在不適合跟人接觸。
不知不覺又嘆口氣。轉角輕微腳步聲,走來一個同樣睡不著的。
吳用微微吃驚,放下羽毛扇,笑道:“真是天緣湊合,原來宋大哥也在。”
見宋江鬱郁不語,早就知道他心裡想著什麼。跟著吹了一陣子風,開口道:“一百零八兄弟,向朝廷一個都沒少報;人人都加官進祿,身上的通緝令不翼而飛。——大哥做的是曲高和寡之事,何必有蔽傷之憂。”
宋江附和笑兩聲。知他者吳軍師也。
但依舊不得展顏,“北方的戰事,算是我們挑起來的吧。武松兄弟那封信……”
吳用胸有成竹道:“世上哪天不在死人。咱們只要梁山兄弟前程似錦,管他別人鷸蚌相爭!自古亂世出英雄,沒有流血,何來功在千秋?”
見宋江不語,又笑道:“就算那個——嗯,那個大金國狼子野心,能趁機渾水摸魚,也是不足為慮——曾頭市都讓咱們梁山蕩為平地了不是?何足為懼?”
吳用畢竟書生出身,遇事喜歡宏觀分析。在他眼裡,曾頭市的實力就是大金國的實力。梁山泊的手下敗將,憂他作甚?
宋江想想也是。這顆心剛放下,忽然聽得山下小有喧鬧。緊接著一個心腹頭目急急來報:“水寨那邊,似有動靜!”
宋江忙問:“怎麼了?”
這幾日寨子裡整裝待發,大幅的整頓收裁,最後幾日做土匪,萬不能出一點岔子。
水寨中當值的李俊很快趕來了。迅速行禮,彙報:“是兄弟們連夜收拾行裝,分行李不均,鬧出點不愉快,小打小鬧了一場,大哥見笑。”
宋江對李俊的辦事能力還算信任,點點頭,敲打一句:“這麼多年老兄弟了,怎的還斤斤計較。咱們江湖豪傑,還是要義氣為先。等回頭有了軍功封賞,還差那一貫兩貫錢!”
李俊表示同意,卻又抱怨了一句別的:“大哥,朝廷安插在我們水寨的那幾個‘監察’,跟弟兄們都合不太來,也不喜歡聽號令,兄弟這幾日很是頭疼。”
宋江也頭疼。梁山好漢畢竟是土匪出身,朝廷招安歸招安,信不過這群土匪的也不少。因此隨著招安聖旨前後,陸陸續續到來梁山的,還有幾十個朝廷委派的“監察”,安插到各個寨子裡,說是監督協助,其實不過是眼線,負責彙報梁山寨裡一切不臣不軌的現象。
這些“監察”也都不是省油的燈。多數都沒有暴露身份,梁山上的人員構成,早就不是昔日的底層百姓為主。眼下的軍隊裡,不乏歷次作戰中俘虜的官兵,還有投降的、倒戈的、不一而足。要是有人心裡尚且忠於朝廷,來當臥底,隱匿起來,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讓人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