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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園嘴角勾出一個微笑,悄悄搖頭。秦檜這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能耐,她再修煉八輩子也修煉不出來。如何能算是她指示?她只不過讓秦檜“見機行事”,發揮自己的特長而已。
秦檜自然也知道,“禁止割地”是已經寫進“臨時約法”中的、萬萬不能跌破的底線。他倆要是答應了這要求,那就是整個大宋的罪人,回去就是鬼頭刀伺候。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捋捋鬍鬚,笑問:“史參謀如何知道,倘若賠了地,你們的補給便能跟得上?”
史文恭略一沉吟,剛要答話,潘小園已經笑吟吟開口替他說了:“三十萬常勝軍,從離開幽州的時刻算起,算來從幽州城裡帶走的物資不少,錢財、絹帛、絲綿、糧米,摺合成銀,往多了算,也有二十萬兩,夠你們大軍支援兩個月。一路行軍到東京,路上想必擄掠不少,用不著坐吃山空。但若是要揮軍北上,割據幽州雄州保定一帶,恕我直言,那些地方已被戰亂禍害得差不多,再擄掠不出新東西,田地裡能長出野草就算運氣。四太子就算能點鐵成金,怕是也養不活你麾下的軍隊。但既然你們叩門拜訪,我大宋也不好讓客人空手而歸。可以贈你們一路北歸的路費,銀兩若干,絹帛若干,糧草若干,等到了遼東,彼處物產豐饒,漁獵發達,自然不會再擔憂吃飯之事。”
史文恭倒驚訝了。對常勝軍財政的一番估算,猜得八九不離十。此前聽說她在東京朝廷中掌握財權,還不太信;眼下才真正見識到她腦子之快。朝兀朮投去一個肯定的眼神。
一番車軲轆話說到底,還是堅持只賠款,不割地,用錢買時間。雖然宋國眼下也財政緊張,但憑藉千里江山、豐沛物產,只要稍稍多發一點鈔票,用少量的通貨膨脹,就可以將此次的鉅額損失抵消掉,以後恢復經濟,慢慢補償便是。
兀朮可不幹。既不讓劫掠,又不給割地,反倒請他們回老家,打發叫花子呢?
金主遠在上京會寧府,不可能對南下侵略的所有軍隊進行時時調控。因此他也就大有發揮的空間。
繼續在緊縮的底線內討價還價。兀朮身邊的幾位大將也不時加入討論,發表幾句自己專業範圍內的意見。
潘小園也毫不相讓,仗著史文恭昨晚透露出的三條情報,吃準了常勝軍急於建功,卻無法一口吃個胖子。倘若此行談崩,就算兀朮劫掠了東京城,也無法讓他在金國朝堂上增加太大的話語權。
再加上秦檜時不時的幫襯說合。論智謀見識,金軍軍前參謀史文恭也許不輸與他;但論臉皮底線,史文恭也不得不屈居第二。
秦檜談判歸談判,話裡話外恰到好處的恭維奉承,到得最後,反倒是兀朮幾乎要引他為知己了。
一坐便坐到紅日將落。“和談”的結果還只是個亂七八糟的框架草案。潘小園免不得有些眼花,起身還想在地圖上指點一二,起得太急,頭暈一刻,又坐回去。一襲纖細身形在周圍一群武將的襯托下,顯得格外伶仃。
史文恭看在眼裡,轉頭命親兵,眼神卻指秦檜,吩咐:“宋人文弱,莫要給他們累出病來。今日到此為止吧。”
秦檜連忙起身附和。也不期待一日之內能完成,出發之前,各朝廷大員給出的預估時間是三天。
兀朮站起來伸個懶腰,沒理會史文恭,卻用力拍拍秦檜肩膀,把個文弱瘦削的秦中丞直接拍矮了半尺。
“今兒倒是聊得盡興!不是我誇你,你們漢人裡,像你秦中丞這般有見識的不多!便如你所說,若是不管什麼國家立場,我倒願意將你做個捏苦魯——朋友!對了,寫字官,趁我沒忘,在條款里加一條:讓宋國皇帝給秦中丞升官,以後指定他和我們大金國來往,哈哈!捏苦魯,晚上中軍宴飲,你也來樂樂!”
史文恭見兀朮和秦檜熱絡,自然不屑於和秦檜爭風吃醋,旁若無人走到潘小園面前,相邀:“晚間宴飲,娘子可否賞臉前來?——也不過是些篝火、燒烤、酒肉之事,倒可以藉此看看我軍中氣象。”
語調平靜得彷彿只是燕青在跟她彙報工作。潘小園大膽盯他一刻。神情禮貌中帶著些許讚賞,沒從他眼裡看出任何暗示和內情來。
唯一的潛臺詞大約是,中軍宴飲乃是放鬆的場合,是個難得的探查金軍內部動態的機會。倘若有人喝醉了,或許還能聽到些平日裡聽不到的資訊。
無怪乎秦檜立刻欣然答應赴約。
她思忖片刻,還是拒絕了。委婉地表示自己有孕在身,不喜歡煙熏火燎的場合,也喝不得酒,沒興趣雜在一群大男人裡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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