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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沈窈娘,居然有一天會成為山賊頭子。
我未出世的孩子,居然在肚子裡時就統領上千人馬,做了名震一方的少寨主。
我以為我是在做夢,待狐狸叩拜完畢,親自上前將我扶起,我暗地裡使勁掐了他一把,見他眉尖直蹙,這才相信不是在做夢。
荒唐,真是荒唐。
世上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嗎?
可更荒唐的事情馬上就發生了。
我還坐在石頭上恍恍惚惚,看著野狼們在狐狸的調派下分頭去砍樹伐木、重新搭棚造屋,有哨兵從山下急奔上來。
看他緊張的神情,所有人都以為黃二怪又帶兵來襲,紛紛持起了兵刃。哨兵卻在狐狸身前跪下,大聲稟道:“稟六當家,有大批人馬正在山下,約有五百人的樣子,為首之人,是永嘉府江太公的二兒子,江文略!”
我的心似漏跳了一下,一個哆嗦,再度狂吐,渾身顫抖。
江文略、江文略。
這個名字似乎還是前生前世聽過,不然為何現在感覺這麼遙遠?
他來做什麼?
狐狸看了我一眼,又問那哨兵:“江文略?他來做什麼?”
“回六當家,江文略說,聽說大當家不幸英年早逝,寨子被燒,深感痛心,念及曾與大當家有過一面之緣,想上山來祭拜大當家,並向大當家的家人及各位當家表示誠摯的慰問!”
在我正式成為雞公山大寨主遺孀、少寨主寡母的這一日,我的前夫,不,應該稱他為前前夫,上山慰問我來了。
再見已是陌路(上)
從被“擄”上雞公山的那一刻起,我就無數次想象過,今生今世,若能夠與江文略重逢,會是怎樣的心情和場景?
白天幻想的,通常是他終於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於是發瘋似地走遍天涯海角,找到在深山獨居的我,他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回去;或者他悔斷了腸子,一個人如孤魂野鬼般在靈華山遊蕩,尋找過去恩愛的痕跡,終於見到了同樣是去靈華山追悼往事的我,兩人執手相看淚眼,再續前緣;又或者,他每天守著我用過的東西,不許別人碰,還會坐在小樓前的桃樹下,親手為我畫下一幅畫像,日夜對畫思人,然後在某個煙雨濛濛的黃昏,我輕輕地敲響了洇蒙的黃花梨木門………
每當想到這樣的場面,我就會用力甩著腦袋,不不不,不會這樣,沈窈娘,你定是戲文看得太多了,竟然還這般幼稚和天真。
沉冤得雪、破鏡重圓,那都是戲文裡演來哄人眼淚、粉飾太平的。
於是,甩完腦袋後,幻想的變成了這樣:他跪在面前苦苦哀求,我卻雲淡風輕地對他說:閣下貴姓?你我素不相識,男女有別,還請閣下自重;如果在靈華山遇見了他,我也會擦肩而過,他若追上來,我便飄然遠去,留給他一個難以企及的倩影;至於那座小樓,我想,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踏入一步的,鏡臺妝物、桃花梅影、伊人畫像,就讓這一切湮沒在歲月的塵土中吧。
又或者:我成為這世上最有權勢的人回到永嘉,看著江府的人都跪在我的腳下,看著真相大白後羅婉被五花大綁,人人往她面上吐著唾沫。至於江文略,則在悔恨中孤獨地度過他的餘生……
這樣一想,我心裡便會略略好過一些,然後再打起精神,去為豹子頭洗衣做飯。
可到了晚上,聽著豹子頭的如雷鼾聲,迷迷糊糊睡去,夢中出現的總會是這樣的場景:江文略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回頭,然後雲淡風輕的說:燒吧……又或者,我去靈華山遊蕩,碰見他與羅婉並肩而行,他握著她的手,溫柔地對她說:以後我在哪裡,你便在哪裡;我哭著回到小樓,卻發現那裡已沒有了任何我住過的痕跡,滿室掛著的,都是羅婉的畫像,她笑得那般甜蜜,那樣的溫婉如水……
每當這樣從噩夢中驚醒,心便會絞痛一回,可每絞痛一回,心便會再硬一分。可以想象,如果硬至痛無可痛,那就真正百鍊成仙了。
無論如何,我都沒有想到,再次見到江文略會來得這樣快,還是在我成為新寡婦的這一日。
這好比一場精心編排籌劃了很久的大戲,我把一切都排演好了,只等十五的晚上在所有人面前盛大上演,可沒到十五,初一這晚,看客們便坐滿了臺下。
而此時,我的水袖戲裙,還在王裁縫家釘著流蘇。
我這廂還在胡思亂想,那邊廂六位寨主第一次共同商議,就形成了三對三的局面。
二、四、五寨主意見如下:雞公寨與江文略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