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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張敬懷說:“你既然不怕當官的,我們交個朋友如何?”
“我?”姑娘看了看他,自己搖著頭“我不夠資格。”
張敬懷說:“你可知道,交朋友沒有高低貴賤差別,沒有貧窮富裕的差別,甚至沒有年齡的差別的。只要談得來,就可以成為朋友。如果講這些差別,就是酒肉朋友了!一起打過仗的叫戰友;一起打過牌的,叫牌友;一起養病的叫病友。
病友,即養病中的朋友。咱們在療養院一起養病,豈不是朋友?”張敬懷暢快的大笑了。此時,張敬懷自己也不明白,他和這個女孩子怎麼會有這麼多話。
停了一刻,馮怡說:“我告訴你吧,我認識你。”
“哦?你認識我?”張敬懷好奇地問。
“我起碼見過你兩次。”
“在什麼地方?”
“第一次,是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學校請你做過’ 紅軍長征‘ 的報告。”
“這事很多,我早就忘了。”張敬懷說。“第二次呢?”
“第二次又更稀巧了:是在你挨批斗的大會上。”
“哦?”
“我這個人,小人書看多了,我崇拜英雄。那天在廣場開批鬥大會。我混進去看熱鬧。一看被批鬥的是你”
“怎麼樣?”
“他們那麼樣的打你,踢你,揪著頭髮折磨你,你居然不低頭,不認罪。我覺得你很了不起。那時我才十來歲,並不懂得什麼’ 路線‘。當時,我想表示一下對你尊敬的態度,可是一時又找不出好辦法。我摘下來頭上的紅線帽子,衝上臺,便把帽子戴在你頭上,就跑出了會場──你還記得那個小姑娘嗎?”
張敬懷也笑了:“記得,記得,沒齒不忘。後來呢?”
“當時我們小學也停課’ 鬧革命‘。第二年雖然復課了,仍然是鬥校長,鬥老師。第三年,我們都被趕到鄉下,’ 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了。”
“你在鄉下呆了幾年,有什麼感受?”
“感受太多了,生活在這個時代,這個社會,很不容易,活得太累。所以,最近走了個後門,來這裡遊游泳,輕鬆一下。”又問“你喜歡游泳嗎?我陪你。”
“喜歡的,不過我只會’ 狗刨‘。”
“首長不會,沒有關係的。我教你。”
“我已經不是什麼首長了。你就叫我張敬懷吧!叫老張,張叔,張伯都行。”
“好的!”馮怡快樂地說。
這樣,他們每天穿樹林,爬青山。肩並肩,手挽手。從背後看,像情侶;從正面看,像父女。
張敬懷說:“咱們倆個,扶老攜幼。你扶老,我攜幼。”
“別那麼說。我也沒有覺得你老,我也不’ 幼‘ 了。二十歲,還幼嗎?”
過去張敬懷和人談話時,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也沒有這麼隨便。現在他覺得,能夠和人無所顧忌地談天說地,是人生最大的快樂,是最大的享受。他從來沒有享受過無拘無束的談天的樂趣。
有一次,馮怡問:“咱們的老祖宗在《三字經》中說:人之初,性本善。可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人怎麼那樣惡呢?到底人的本性是’ 善‘ 呢?是’ 惡‘ 呢?”
張敬懷想了想,說:“我最近也想研究研究這個問題。人性善和人性惡,爭論了一兩千年了。我看,人一下生,呱呱墜地,他的本性,應該是善的。惡是後學的。”
馮怡說:“我和你的觀點相反,人一下生,呱呱墜地,人的本性是惡的!”
“哦?”張敬懷看著馮怡“說說你的道理,我洗耳恭聽。”
“這首先要給’ 惡‘ 下一個定義:什麼是惡?人是什麼?人是動物,不可否認吧?動物要生存,就要吃食物;要安全,就要保護自己;自己要有更多的佔有,就要排斥別個,甚至撂奪;要傳種接代,把生命延續下去,就要尋求配偶,這和一切動物都沒有差別,對吧?”
張敬懷沒有回答,卻說:“說下去,你說下去。”
馮怡繼續自己的議論:“人是動物,所以人性,首先表現為’ 動物性‘。所有人性中的’ 惡‘ ,小的如自私,佔有慾,偷偷摸摸,大的諸如戰爭、陰謀、宮延政變,就是這種’ 惡‘ 的延續和發展。所以,應該是’ 人之初,性本惡‘。這就是我的觀點。”
張敬懷笑了:“你這小鬼……還真愛想問題呢。”
馮怡馬上說:“你怎麼又叫我’ 小鬼‘ ?咱們有君子協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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