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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敬懷住在這裡,只是護士每天給他吃些營養調理藥物,再就是每天爬爬山,遊游水明如鏡的水庫了。他這大半生,從來沒有這麼悠閒自在過。
翠谷山莊的醫護人員們,自然知道張敬懷以前的身份和地位。因此,對他格外照顧。他們建議張敬懷:爬山、游泳是鍛鍊身體,釣魚是修煉心靈,建議他釣釣魚,並且給他準備好了釣杆。
這天,張敬懷由他們陪著,便到一個僻靜的水灣垂釣。
張敬懷正注視著魚漂,從遠處游過來一個人。這人遊得很快,身後分開一道八字波浪。奮起的兩隻臂膀和兩腿,發出噗通噗通的響聲。游到張敬懷釣魚的地方,就在周圍噗通起來。
陪同張敬懷釣魚的醫護人員們喊:“喂!同志!你遊遠些,別干擾首長釣魚!”
那人童聲童氣,一面踩水,大聲說:“喂!你們走開,別干擾我游泳!”
一個護士說:“是我們先在這裡釣魚的,先來後到,你得走!”
那人答:“是我先在這裡游泳,先來後到,你們得走!”
“你怎麼不講理呀?”
“你們才不講理呢!你們釣鉤,掛住我要負責任的!”
這時一個醫生說:“是小馮,一個調皮的姑娘。”
張敬懷覺得有趣,招呼游泳人:“你上來,你上來。”
一個身段勻稱有著曲線美的姑娘,遊向岸邊。姑娘一面摟頭髮上的水,一面格格笑著說:“是你們不講理,還是我不講理?我早晨八點就在這裡游泳了。”
張敬懷說:“咱們談談好不好?”
“隨便,有什麼不好的。”姑娘說話很痛快。
張敬懷又打量她,姑娘身裁勻稱,面容紅中透白,兩眉正中有一顆小米粒大小的黑痣,很像印度電影《流浪者》裡的麗達。
“你叫什麼名字?”張敬懷問。
姑娘答:“我叫馮怡。”
“在這裡療養?”
“是的。”接著自我介紹說“我是個’ 知青‘ ,在農村修理了幾年地球,在’ 大返城‘ 高潮時,從鄉下回來。沒有分配工作,在新華書店當一名臨時工。事情不多,讀書很方便。”
“你的父母呢?”
馮怡低頭沉默了一刻:“我不希望談讓我傷心的事。”
“你是來遊玩,還是來療養?”
“這是高幹的療養院。按正常情況,我是進不來的。可是,我在’ 文化大革命‘ 中學到的本領,各人有各人的辦法。來住幾天,玩玩。”說著詭秘地一笑。
“你猜猜我是幹什麼的?”張敬懷饒有興趣地問。
“我會看手相,”馮怡故作姿態地說:“讓我看看你的手。男左女右……伸出來。”
張敬懷笑著說:“經過文化大革命,你還搞迷信活動。”但還是把左手伸給了她:“我不信,你看不準,可得受處分!”
馮怡拉過他的手,裝模做樣的看了一會掌上的紋路,邊看邊說:“你嘛……是個當官的。哎呀,你的官還不小呢。你看,你這’ 事業線‘ ,又粗又長……”她繼續看下去,接著說:“可是,四十歲以後,’ 事業線‘ 突然斷了,你就事事不順,在’ 文化大革命‘ 中,捱整了,整得還不輕。以後嘛……你的’ 事業線‘ ,又延長下去了,興旺發達……對不對?”
張敬懷說:“也算對吧。你不怕當官的?”
馮怡說:“我不怕當官的。當官的,不也是人嗎?”
“對,當官的也是人。你這個觀點很對。你這個小鬼真有意思。”
馮怡哈哈大笑:“你不能叫我’ 小鬼‘ ,那是你們紅軍對小孩子的稱呼。我已經二十歲了。”
張敬懷笑了:“我檢討,不叫你’ 小鬼‘ ,叫小馮吧。……你說,你不怕當官的,這很好。可是當官的很厲害呀,他掌握著生殺與奪的大權……”張敬懷又笑了笑。
“可是,有時候老百姓也很厲害。像你挨鬥的時候,老百姓就很厲害。”馮怡說。
除了在“文化大革命”中,還沒有人敢反駁過他,張敬懷覺得更有意思,說:“是的,當官的首先是人。他也吃喝拉撒睡,他也有七情六慾。他有權的時候,一說話就是’ 指示‘ ,就是命令。一講話,不管講什麼,都很’ 重要‘ ,沒有人敢和他開玩笑,沒有人找他談天說地。”
“可是,他不當官的時候呢?”馮怡問“還有人把他當成人?……”馮怡說著打住了。再說下去,就要揭張敬懷的瘡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