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巧飾偽(二十二)(第1/1 頁)
微顫動,水眸中閃爍著什麼,像是輕搖的燭影,又像是波動的淚花兒。
“我並不開心。”許問涯道。
這下,雲湄微愣。她還想同他推來推去幾個來回,哪成想他這麼直截,一個蹴鞠迎面踢將過來,徹底打亂了她欲拒還迎的計劃,竟然反過來令她一時無措了。
她正思忖對策,便又聽許問涯直白道:“姑娘與我也算同行多日,到頭來,竟無端生分了許多。”
雲湄知曉他在指代稱呼一事,兵來將擋地反將一軍,嘟囔道:“從遇見以來,大人一直喚我‘宋姑娘’,我便以為是你不願……”
許問涯解釋道:“畢竟多年未見,不及兒時親暱,幼衝之年無憂無慮,長大了卻需得知禮守節,我是怕唐突了宋姑娘。”
雲湄聽了,半扭過身子,聲氣兒愈發低了,自責道:“原是我冒犯了。”
“某隻是在自行約束,並沒有暗諷他人之意,姑娘萬莫誤會了。”許問涯手上動作微頓,道,“不若……姑娘許我一個稱呼?得到應允,喊起來才不束手束腳。”
雲湄做出羞怯的樣子,緩慢垂了頭,聲若蚊蚋地說:“小時候,問涯哥哥不是便以三妹妹稱呼我的嗎?現下婚期在即……可以改口喚我齡玉妹妹了。”
話音將歇,雲湄只覺腕子上冰涼的觸感顯見地頓了頓。女子的閨名與乳名,慣來捂得跟小衣似的嚴,因兩家交換通婚書與答婚書,許問涯才得知宋府三姑娘名叫宋浸情,但乳名是萬萬不知曉的。
眼下冷不丁聽見此言,不免動作一滯,抬起眼,就見一桌相隔的姑娘眸中瀲灩著溫軟的水波,他半晌才生澀地道:“……齡玉妹妹。”
“早前聽見他們以兆玉喚你,分明乳名未曾互相交換過,看來……你我並非純粹受百年之約所強行綁縛,興許,也有幾絲緣分天成的意思在呢?”就像初嘗甜味兒的小姑娘,跟前的“宋三”趁熱打鐵,縱使羞赧忸怩,臉紅似血,也想借機同心上人拉近距離,更進一步。
許問涯自小生就一副惹眼皮囊,一路來不知招過多少狂蜂浪蝶,大有視名節為無物者,不光正大光明攔路表心意,甚至還敢給他寄淫詩叨擾,他什麼汙糟詞彙都聽過,卻遠不及現下這一句話語撩動心絃。
雲湄見他久不反應,不由抬起眼簾探看。明湘適才剪了燈花,燭火愈加燒得明亮葳蕤,不知是晃動的投影太過熱烈,還是屋內地龍燒得太過,雲湄見許問涯的耳廓被照出淺淺的水紅,恍似初熟的桃色。
她暗自腹誹,此情此景,倘若真正的宋浸情在此,那才是一段兒風月佳話:宋三溫婉,許七真摯,他們在溫暖燭光下互換心意,融融情真,一同期冀著不久之後的婚期,天生一對的金玉良緣。
雲湄收回視線,長睫遮住眸中埋藏的底色——冷漠。
她想,可惜呀,這緣分並不在此時此刻的你我身上,我只是個說著誑語的贗品。
溫軟和藹,心如明鏡,小意體諒……不,這統統不是她自己,真正的雲湄冰冷落穆、唯利是圖,眼下,她只是在充分地扮演著宋府的三姑娘,為財,為錢,為脫籍翻身,為光鮮的、衣錦還鄉的以後。
相處下來,許問涯實在過於優秀真摯,比之那類花言巧語的浪蕩郎子,這一款兒反而更讓人稍不留神便會栽了心。雲湄只求未來不遭天譴,滿載而退,亦不必留下不該有的情愫,那都是無用的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