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赤塔流浪遇酒蒙子,起內訌,四海為家亡命天涯(第1/2 頁)
老毛子的錢究竟好不好掙,我也不知道,反正遠東全是黑土地,一望無際,一捏直出油。三姥爺說,“真混不下去咱倆就包地開荒,全種黑龍江大豆,半年生長夠了。”三姥爺說這話的時候,他提拎著半瓶二鍋頭,滿桌找對夾的,喝得滿臉通紅,我將信將疑。但我始終就信一個理,天上不會掉餡餅,只有一分辛苦一分收穫,多和少而已,所有的不勞而獲都是大騙子。
滿洲里的秋天好像都沒有怎麼來,就變天了,一個字冷。如果再加三字,就是冷冷冷。
直到九六年九月,三姥爺才好不容易託朋友,把去俄羅斯的手續整下來了。他給我說,“太他媽黑了,一個人得三萬塊說是包打工。我沒捨得,先整個手續進去再說。”我問三姥爺,“老毛子不會攆我們回來吧?”他說,“走一步看一步吧,也不知道哪片雲彩下雨。馬上就冬天了也幹不了啥,先趟趟路。”我聽三姥爺的,儘管全身哆哩哆嗦。
滿洲里對面就是後貝加爾斯克,說句心裡話,還沒有瀋陽的縣城大,沒法比,破破爛爛像個小鎮。坐在車上我正琢磨著這個鎮子,汽車突然停了下來,上來一位俄羅斯大媽,我感覺汽車忽悠一下,大媽太胖了。大媽有點彪悍,能把我坐扁了。她不分青紅皂白搶我們的護照,俄語我也不太明白,但我感覺不是啥好事。
回過頭來,我找三姥爺,他不見了。原來他藏到座底下,正在招手讓我也鑽進去。我倆混在一大堆包袱行李裡,反正車廂裡昏暗,大媽也沒怎麼往這邊瞅。我們身後是幾個做買賣的中國人,倒是光明正大地坐在那,大媽好像還打個招呼。我正奇怪,我發現他們正在悄悄地衝我們擠眼睛。
那幾個做買賣的人是扛著大包小裹下車的,沒跟大溜兒進旁邊的小木屋,而是溜進了等候在旁邊的小貨車裡。我聽到小木屋裡一大堆中國人正在大聲地吵吵,什麼不買保險,什麼愛咋地咋地,也有人在說趕緊買吧,省的耽誤事。我和三姥爺也幫著扛了幾件,趕緊混進車裡,生怕別讓彪悍的大媽給逮著。進到車裡我一看全是貨物,有成箱的泡麵,成箱的襪子和內衣,像小山一樣堆到後面。
有個瘦高個打量我倆,問“從哪來的?幹哈去?”我一聽這不是東北口音嘛,我張開嘴正要答話,三姥爺說了話“出來打點工,掙口飯吃,在瀋陽混不下去了。”那個瘦高個一看就是個工頭,“這幾天跟我幹吧,正缺幾個扛包地,先跟我去一趟赤塔。錢不多,管飯,管住。”
三姥爺說,“這我在行啊,我在瀋陽一糧庫就是幹扛麻袋的,我孫子得跟我去。”瘦高個看了看我,沒說啥,擺擺手直接讓我們上車了。
司機是個俄羅斯老毛子,虎背熊腰,大冷天穿個背心子,沒好氣地瞅了我一眼。和我們一起擠在車廂裡的還有一位矮個子,一說話一股四川川菜味。車子晃晃悠悠往前開,俄羅斯的路像縣道一樣,柏油路挺好走。遠東天黑的早,我們幾個冷得就和貨物的大包裹擠到一起,盼著早點到。小四川一會就和我們混熟了,他叫唐國軍,四川南充的,家就住在嘉陵江邊上。
小四川說,“打工哈,東北冷撒。”
我說,“混個生活唄。”
小四川說,“混個瓜娃子,好激u哦。這條路竄竄兒多,不曉得哪個龜兒子讓你們來的。”
三姥爺打起了呼嚕,我瞅了瞅,我能說是這個龜兒子嗎?“真冷,要是有口酒就好了。”
小四川說,“酒個錘子,摟個俄羅斯么妹,要得。”這小子個不高,要求還挺高,滿肚子花花腸子。正說著,貨車突然咣噹顛得一下,然後就是一個急剎車,我和大包裹一下子摔到前面砸到小四川身上。
三姥爺從後面蹦了起來,我聽到跨擦一聲,貨車前面的車玻璃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砸了。我心裡想老毛子這車開的,掉坑裡了。三姥爺很警惕,小聲說,“是不是遇到砸掛地啦?”邊說邊從腰裡抽出一條鐵鏈子,前頭還帶著尖兒。我心裡核計他啥時候準備的這個傢伙什。
果不其然,車窗開個縫,外面真的站了幾個像殭屍一樣的毛子。手裡提拎著鐵棍子,滿嘴的酒氣,正和司機哇啦哇啦喊。外面的西北風一吹,我一下子精神了,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荒山野嶺,真是打劫的好去處啊,難怪遇到毛子啊。我一看小四川,挺鎮靜,在那裡使勁地往包裹裡鑽。三姥爺有點急,蹲在那裡一個勁地鼓搗鋼鞭子,我想他是操心縫在褲衩裡錢。
小四川說,“怕個錘子,到處都是竄竄兒,讓那個龜兒子搞撒。”我知道他說讓那個瘦高個的老闆搞定這事,三姥爺好像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