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骨山白(第1/3 頁)
他抬手,青煙便識趣鑽入他掌心消失不見。晝空也跟著落幕,喑啞寂然。
望枯得以看清來人。
他眉間點血,青絲挽風,鳳眼是道不明的悲憫,垂向世人。茭白色泛光的布衣並無半點紋樣,渾身上下只一玉牌作佩環於腰身,單憑擢寒之骨亭立高樓。
不焚身,松石色舍利子卻儼然化入他眼中,稍一流轉,好似呷著三千弱水。
確是,秋水為神玉為骨。(取自杜甫《徐卿二子歌》)
立人間,卻遠人間。
紅牆院內屈膝謙卑的宮女、苟活的太監們一時看呆了眼,待到覺察時,已然虔誠朝聖,伏倒大片。
桑落只嗤笑,金鎖鏈卻得靈識,再將望枯盈盈一握的腰身也纏上兩圈,“倦空君?他三道天劫渡完了麼?怎麼還有閒情雅緻跑皇宮來?當真是比傳聞的還要大度。”
望枯分暇將她話聽了去。
倦空君何許人,望枯不知。
但若說三道天劫,有一道劈去她家了,她是不可不知。
桑落逢男子都看不順眼,又最愛往旁人痛處裡戳,那皇宮定是這倦空君的痛處。
但他這人卻像聽不見,只是背靠清月皎空,順勢盤腿而坐,足下漾開一朵碧蓮,虛虛將他端在紅牆青瓦之上。
他左手負後,右手又竄出那些流螢似的清風,如撫發之姿,化成三根琴絃。
他一撥弄,琴聲也如春水流淌。
三絃定調,斷然奏不出紛繁的樂曲,但景好,夜好,人也平心靜氣。停琴時,餘音尚繞心田。
隨即,不見腳的人影們從四方匯入此院,卻不約而同向倦空君一人而去,但都識趣兵分兩路。
作惡多端者,往牆下走;勤懇向善者,往雲上走。
皇宮最東邊,有一幢銅鐘樓,不道高聳入雲,也有十五丈。
許是此地方便倦空君撫慰天上化成煙火的亡靈,才選了處裡外皆宜的高樓。
聞聲,傷者則自愈,荒草也昂首。
便是桑落也難堪其擾,手晃盪得厲害,就此鬆開。
桑落戾氣橫生,扯著嗓子大喊:“風浮濯,你堂堂佛修,怎會連明辨是非的本事都不知!你這結靡琴煉得真是極好,丁點劍氣都被斷為煞氣!縱使不屬一派,也不至是個瞎子罷!你可知我宗同樣要護百姓安危?而今你若害這罪魁禍首逃走,來日你要救的,便不止這些了!”
但說是風浮濯,縱使望枯久居深山,也略有耳聞。
常人只道,風走萬里,濯浮世汙。
他雖為太子出身,卻因嘗過尋常人百倍的苦楚,才被真佛欽點為門下弟子,踏入仙途。磐州上下念他良善至此,三代哀悼,遍地都是為他修繕的廟宇。可風浮濯為人謙卑,不留傳跡,當年原委已不得而知。
而在仙界,是因獨坐不活生靈的空桑山整整三百年而被廣為人知。
旁人吃苦是迫於生計,他吃苦卻是其心往之。他堅信佛護蒼生,肩扛濟世重任,慰一亡靈,便攢一功德與修為,不論惡與善,皆以常心待之——真乃千古第一人。
縱有天劫纏身,但飛昇已是臨門一腳。
風浮濯忽而起身,幽幽回望一眼,無與相仿,他自清玉,也不過絕塵而去。
只叫外人知曉何為四大皆空。
風浮濯走就走了,望枯身為不堪一擊的枯藤,被他餘下的風吹得向後跌倒,卻不忘連滾抬臂看傷口。
血與沙礫混為一談,反覆檢視都確信為糜肉一處。
“……”望枯大失所望。
既然這佛修能撫傷,怎麼治不了她的。
要知道,這世道,窮人連病都看不起。
何所似闊步向前,展開扇子擋在望枯身前:”桑宗主,倦空君天劫當首,稍有差池,都將毀於一旦,何況他也是秉公行事,總不能放著枯藤惡妖不管,管良善君子罷。”
他又合扇遙指:“我們四人對付她一個,總不會讓她跑了不成?”
望枯無辜眨眼,反過來為他慷慨解囊:“風一吹我就跑了,宗主們不妨試試將我雙腿打斷,興許就不會了?”
何所似口水嗆聲:“我等可為正人君子,豈會、豈會用這下三濫的法子!”
襄泛也嚇得夠嗆,扭頭對顧山來發問:“你們妖怪都這樣猖狂?”
顧山來的臉極是陰沉,往事不堪回首:“……與我無關。”
望枯又計上心頭,擺作一副憨態可掬的純良模子道:“那宗主們用銀兩收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