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人非聖(第1/3 頁)
煙花籠江海,月下升河燈。
越是炙熱的東西,就越是涼得透徹。
辛言死在了這一夜。
按人間年曆算,是天元一年四月初二,一個平平無奇的日子。
所剩無幾的十二峰弟子們徹夜商議,決心為他“送行”。同樣依照人間的法子來——素縞著身,紙錢陪襯。但哪怕引燈令在前,這一干修真者,早已人情淡漠,辦起喪事更是生澀,拖到頭七才有了眉目。
望枯有經驗之談,並未央求他們造出那般像樣的靈堂,只是讓小荷摘了幾斤枯草,她再坐於辛言屋中,連夜編出一匹粗糙的草蓆,為他裹上。
小荷疑惑不已:“姑娘,他的身上還是好難聞,身上有髒東西,換再幹淨的衣服也無濟於事,為何不給他沐浴呢?”
望枯:“沐浴更無用。”
小荷撓頭:“好罷。”
他如今才到記事的年紀,可見到的怪事,無外乎是哪路“神人”昏睡多日,還可安然無恙,便以為能睡是福。
怎知有些人一旦睡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續蘭又長大了些,昨年曬黑的臉,竟一去不復返了。但望枯看著喜歡,無論“瓷娃娃”,還是“泥娃娃”,都是亭亭玉立的姑娘,身子硬朗才為上乘之事。
這些天,雖與吹蔓住在小鎮裡,但隔三差五就會徒步兩個時辰來尋望枯玩耍。吹蔓與續蘭的心智也越發相仿了,嬌憨勁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曉撥雪未曾同她們說過“壞事”,所以才樂得自在。
而今知曉此事後,竟跪在屍首旁,哭到昏天倒地。
吹蔓抽噎:“望枯,那日我們並無瑣事,還想尋你,奈何睡得久了,傍晚走山路不安全,就想擇日再來,誰曾想……連辛言宗主的最後一面也沒趕上。”
續蘭神情染傷,再於望枯掌心一筆一劃:辛言宗主為何不邀我們過來?莫非,是不喜我們?
望枯沉聲不答,辛言與她們往來甚少,不請才是應當。
桑落卻說:“他是當過爹的人,知道喪事不吉利,不請孩兒來,一是怕髒了你們的眼,二是怕你們夜不能寐。”
一語,二人眼眶又紅。
只是這一回,卻一併背過去,不敢對著辛言——
怕給他徒增悲愴。
望枯才知,原是辛言早知自己死期將至,隨即想法子見她們最後一面。
何所似與顏知的過節,也因辛言之死,而暫且擱淺。襄泛、蒲許荏、顧陽光,叫上回妖界老家的顧山來一起,輪流守夜,日夜操勞。
頭七的前一日裡,辛言的木屋不落燭火,十二峰除開叛徒休忘塵、潛逃柳柯子這“一白一紅”,和那目空一切的“逍遙仙”蘭入焉,其餘宗主們共坐一堂。
來日送喪的隊伍以蒼寸當“龍頭”,吹蔓與續蘭二人在他身後跟著,沃元芩收束為“龍尾”,只撂下個望枯不需早眠,便被曉撥雪帶在身旁。
眼下,卻寂靜無聲,唯青燈晃晃。
何所似的眼眶溼了又幹,忽然瞥見顏知無動於衷、盯著地上一隅走神。心頭的火苗躥成烈焰,他猛然跳起,還對顏知大打出手——
儘管早已兩眼昏花,讓這一拳撲了個空。
他的痛罵聲,在大夥耳旁盤旋:“顏知!你還有沒有點人性!成日躲在屋裡鑽研!沒個名堂也就罷了!如今,這兄弟都倒在你眼前了,卻連一枚丹藥都拿不出來!我若是你!便會整夜睡不著覺!恨不得陪他一併去死!”
襄泛沒火靈根避體,四月天的夜裡,還需披著毛毯。眼下,他將毛毯一丟,起身拉架:“何所似,你先消停會兒,顏知不是有意的……”
何所似駁斥:“怎會不是有意的!我若不是因為他!怎會見不了辛言最後一面!”
顏知疏離回看:“何所似,分明是你被妒忌蒙了眼,還撂下狠話說‘有我沒你’,才不肯去那宴席的,如今怎是又要怪在我頭上?罷了,你且記著,此地是顏知的靈堂,收收你那小肚雞腸。”
何所似眥目:“顏知!你算什麼好人!怎敢反過來指責我!”
蒲許荏起身:“都消停點兒!尤其是你,何所似,顏知要能救那不早救了麼?你遷什麼怒啊!”
“好啊!一個個都指認我的不是!辛言吃一輩子苦!他卻這般趾高氣昂,一滴淚也不留!我罵他!是他應該!”何所似儼然聽不進話了,作勢又要掄起一拳。
顧陽光反應靈敏:“蒲許荏,你快拉住顏知,我來……呃!”
顏知閃身快,那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