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和大小姐（二）(第2/3 頁)

回府，阿耶掖著玉板，端雅地坐在圈椅裡，連注香膏的蘭釭都撤下了。李寰清碾著腳尖，左看看右看看，只覺毛骨悚然，難道她往太傅書案放蚱蜢的事被發現了？

&esp;&esp;不可能吧！

&esp;&esp;阿耶將鸚鵡杯一放，剛要開口，“你……”

&esp;&esp;常言道先聲奪人，一方的氣勢上去了，另一方便會下意識地衰減，此消彼長，正是世間恆定的道理。

&esp;&esp;李寰清一屁股坐下來，猢猻似的在地上翻滾，簡直是無理取鬧，“我不管！”

&esp;&esp;國公被她的不要臉震住了，一腔怒火霎時銷歇得無影無蹤，不禁有些遲疑，這真的是他的閨女嗎？會不會是當年抱錯了？野猴子似的，不知隨了誰！

&esp;&esp;這樣一想，悲從心起，真是覺得自己有點可憐了。好半晌，國公才敲了敲桌案，冷聲道，“起來。”

&esp;&esp;她用手背抹了抹淚花，不打自招地狡辯，“我沒有在太傅書案上放蟲子！不許打我！”

&esp;&esp;“我打過你嗎？”

&esp;&esp;他略過前半截，很有些匪夷所思，“我看你真是屁股癢了。”

&esp;&esp;一聽不是為這事兒，李寰清就有了無限的底氣，一個鷂子翻身從地上爬起來，“那——”

&esp;&esp;這點功夫，阿孃也差不多該過來了。

&esp;&esp;要說正事了，阿耶卻忽地停了一停。他閉口不言，半張臉映在軒窗的琉璃片裡，似乎是舉棋不定，又像是默然飲恨，半垂眼瞼，陰鷙刻毒地盯著地上那幅如意吉祥紋的地毯。

&esp;&esp;她自記事起便沒見過阿耶這副模樣，頓時拿不準主意，掖著袖子，怯怯往後一站。

&esp;&esp;他這才驚醒，懊惱地捏了捏額角，注目喃喃道，“不怪你……阿燈，不怪你。”

&esp;&esp;於是，在這一夜，十歲的李寰清傷心地發現，阿耶對她有不能說的秘密了。

&esp;&esp;她忽然沒來由地生了悶氣，也問李意卿，“你對我藏了秘密嗎？”

&esp;&esp;李意卿搖頭，調開視線，不去看她的眼睛，手掌也放開了，慢吞吞道，“你沒有來這裡的時候，他們說我是吃人的妖怪，拿石頭和樹枝砸我，讓我滾出去。”

&esp;&esp;“我從水裡逃走了。”

&esp;&esp;李寰清睜大眼睛，一股怒火油然而生，浩浩蕩蕩地燒到心口，這也太壞了吧！她平生做過最壞的事，也只是在太傅書案上放蚱蜢而已！

&esp;&esp;她重複了好幾個“氣死我了”，看起來實在氣得不輕，左手攥成拳頭，用力砸了砸手心，“下次他們欺負你，你就、你就……”

&esp;&esp;她本想說“你就吃了他們”，好在臨出聲時懸崖勒馬，“……你就欺負回去。”

&esp;&esp;帳幄上環著一圈珠箔，光焰涼涼地照過來，不知何時，那盞雕琢成蓮花樣子的銅燈又安靜地燃燒起來了。什麼糟心玩意，它不會一開始就是壞的吧？

&esp;&esp;李寰清怒火大熾，暗暗給誆騙她一千兩白銀的方士記上一筆。

&esp;&esp;方士沒有說謊，倘若她遣人下山察訪，便會發現清涼山近十五年來，有十來個樵夫和獵戶在此絕跡，還有五六名不足十二歲的孩童，同樣骨殖無蹤。

&esp;&esp;可人往往只會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以後我來保護你。”她收了滿肚子的氣惱，一字一句說。

&esp;&esp;鄭重而天真，真誠而無知。

&esp;&esp;他低下頭，閉上眼，眼珠隔著一層薄薄的眼瞼輕輕地震顫。

&esp;&esp;她終於是我的了，他想。

&esp;&esp;她的聲音模糊而冰涼，彷彿隔著很遠的距離傳來，“為什麼不說話？”

&esp;&esp;左邊的窗下有一片碧綠的葦塘，一隻蛙子叫喚，轉瞬之間，又有千萬只唱和。

&esp;&esp;很偶爾的時候，她站在山上的野荷塘裡，潭水淹沒膝蓋，會生出一種奇妙的感應：野荷塘裡有什麼東西在喊著她的名字。

&esp;&esp;像曬乾的衣裳回潮，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