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羨白玉杯（三）(第1/3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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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謝珣一怔。

&esp;&esp;女孩的手指放在他的掌心，纖細，柔軟，像有一朵花靜靜盛開在手掌。他蜷起指尖，覺察出磨得很薄的繭，並不明顯，更多的是細膩的觸感。

&esp;&esp;她在宮掖裡寄居了八年，在先帝的照護下錦衣玉食地過活。千金之尊啊，過往的窘乏如同剝落的漆彩，一片片斑駁，倘若不仔細俯察，是很難發現的。

&esp;&esp;然而，在這雕闌玉砌的宮闈之中，又有誰膽敢俯視她呢？

&esp;&esp;李重螢取過那隻金扣，手又縮回去，在袖子裡輕輕搖盪，他的心，那顆千錘百煉的石心，忽而便柔軟了下來，有種想不通的莫名其妙。

&esp;&esp;謝珣揮袖，推開書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本，令人頭疼的山巒徐徐傾倒，將近悄無聲息，議獄的條陳一樁樁一件件，在李重螢專注的目光裡慢慢倒向奏案的另一端。

&esp;&esp;她隨便翻開看了看，“不看了嗎？”

&esp;&esp;秋日，梔子花飽滿得快要湧進軒窗，隔著琉璃片，與裡面對坐的君臣相望。

&esp;&esp;謝珣“嗯”了一聲，很輕，輕得可能是她的幻聽。

&esp;&esp;這話讓李重螢頗感驚異，以至於認為謝珣是被鬼神奪了舍，若讓謝珣知道，又要斥她遊思妄想。丞相與國事是令臣僚交口稱讚的伉儷，丞相事事躬親，不敢怠慢，嘔心瀝血地來，苦心竭力地走。

&esp;&esp;李重螢不知社稷對他是否情深，但丞相定然待社稷一片至誠。

&esp;&esp;老天啊！怎麼會有這樣無趣的人？

&esp;&esp;這人空有一副好臉皮，卻不懂得施用，取經路上平白增添許多磨難。

&esp;&esp;李重螢丟下手裡的表章，丞相忙碌，她也不好太過清閒，中庸之主也有名垂千古的野心，於是她從櫃案裡翻出金質的小錘，在旁邊的食案上一下下地敲核桃玩。

&esp;&esp;核桃仁堆在碗裡，彷彿稚弱的小山，她一顆顆數著，心裡翻湧著奇怪的滿足，敲核桃的樂趣就在此啊，簡直像一隻偷藏果仁的松鼠。

&esp;&esp;唉，皇帝；唉，核桃；唉，松鼠。

&esp;&esp;她敲得不多，晃勻了，平平鋪了半個碗，敲核桃是個很舒心的活，和書案後的謝珣相較起來，真是很輕鬆了。謝珣微微側過臉，面頰上細細的絨毛在陽光下分外明晰，有種純質明亮的況味。

&esp;&esp;小錘砸得砰砰響，李重螢敲完最後一顆核桃，天子親手敲出來的果仁，會有豪貴的味道嗎？

&esp;&esp;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將玉碗推過來。

&esp;&esp;做事有首就要有尾，謝珣說是不看，但還是在竹紙上細緻地寫著什麼。他有一手很好的書法，少時臨的是前朝書聖的絕筆“阿摩羅識”，佛的禪語鉤織游魚的影子，紫毫筆深深按下最後一筆織花。

&esp;&esp;李重螢嚼著核桃仁，聲音有點黏連的含糊，“想吃嗎？”

&esp;&esp;他瞥了一眼，凝定了半晌，又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陛下用吧。”

&esp;&esp;她搖頭，眉目間有細微的笑意。

&esp;&esp;謝珣空閒的左手被她牽過來，十指相接，丞相的小指微微一顫，指尖觸及她手背浮起的細骨。

&esp;&esp;李重螢眉頭一動，偏要佯裝無所察覺，指了指午膳特意剩下的滴酥鮑螺和桂花芋乳，又指了指核桃仁，最後指向謝珣手邊的墨錠，“選一個。”

&esp;&esp;那是一錠刻有百花的松煙貢墨，篆著梔子、玉蘭和桂花，精細鮮妍，暗香盈鼻。

&esp;&esp;封疆大吏貢上來的好墨，據說能令白丁飲墨書華章，在此刻卻顯得格外不倫不類。

&esp;&esp;以訛傳訛的野史罷了，這是能入口的東西麼？

&esp;&esp;謝珣垂首睇過，頗覺陛下妙語解人頤，欲笑不笑，心口憋得痠痛起來，暗自心道：不若讓她先飲一杯，化出一副經天緯地來，從此做個經綸滿腹的文皇帝，留下幾筆詩章萬世傳頌，也能算如她所願，流芳千古了。

&esp;&esp;他心中暗笑，面上卻端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