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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謝如琢沒有說話。
他猶豫一會兒,還是掉頭和馬車上的劉管事說了一聲,命劉管事先回府做飯,他馬上就回去。
謝藺是內閣宰輔,在其位謀其政,自然公務繁忙。
等謝如琢學會自己動筷用飯後,他便鮮少與兒子同桌共食,時常逗留文淵閣中辦差直至深夜,亦或是跑工部衙門裡監管政務。
謝藺一天忙到晚,和輔臣奉使們同吃同行的次數,比日常陪兒子都要多。
有時,謝如琢都覺得,謝藺像是黎民百姓的父親,並非他的。
就算早早回府,家裡也是空空蕩蕩冷冷清清,甚至不如紀家一輛馬車熱鬧。
紀鹿和紀晏清因一塊蓮蓉糕而大打出手,幸好有嬤嬤們從中協調,兩個小孩這才同意一人一半分食。
比起紀家孩子的吵鬧,謝如琢簡直乖巧得像是廟裡供的一尊泥胎小仙童。
小郎君乖乖巧巧地坐在馬車的軟墊上,紋絲不動。
他小小年紀便很能耐得住寂寞,非但脊背挺直,就連小手也規規矩矩搭在膝蓋。
紀蘭芷偷看一眼,覺得小孩子實在是拘謹到令人心疼。
她抽開棗木食盒的蓋子,挑了一樣不掉粉也不甜膩的蓮蓉米糕,遞過去,柔聲說:“小公子,上了一天學該累了,先吃口甜糕墊墊肚子?”
紀蘭芷忽然和謝如琢講話,語氣溫柔,小郎君的脊背不由一僵。
他緊張地抬頭,又迎上紀蘭芷那雙滿含笑意的杏眼。
不論怎麼看,紀蘭芷都和畫像裡的母親長得相像,謝如琢的指骨緊攥,不知該不該接。
米糕自帶的清香鑽進鼻尖,聞起來很香。
謝如琢的確有點餓了,可是……
他猶豫不決:“沒到飯點,爹爹不讓我亂吃細點和零嘴。”
紀蘭芷被拒絕了也沒有尷尬,她眨了眨眼,嘀咕一句:“你爹爹真是好嚴厲!”
謝如琢喪氣地垂下頭。
紀蘭芷又甜糕湊到謝如琢的唇邊,她笑說:“可是,人餓了就要吃東西,這是生存之道,也是人之常情。
你且吃一口,要是你爹爹生氣,你讓他來找我發火。
我們建康侯府不搬家的,他要打要罰,我都在家中等他。”
紀蘭芷其實沒有想要透過一個小孩子拿捏謝藺的打算,她只是覺得謝如琢可憐。
小孩子家家受了這麼多傷,父親也沒有派人來慰問一句,還是她這個陌生人路見不平,帶謝如琢去療傷。
比起謝藺作為父親的失職,她給一塊小小的甜糕又算得了什麼?
謝如琢今日賭氣沒有用午膳,肚子確實飢腸轆轆。
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張嘴咬了甜糕。
小郎君本想著伸手去接糕,可是紀蘭芷看他吃得腮幫子鼓鼓十分可愛,攔住小孩家抬起的手。
餵了一塊不夠,紀蘭芷還選了幾樣她覺得好吃的蜜果子塞到謝如琢的嘴裡。
謝如琢第一次吃這麼多的甜食,他手足無措,但心情又很好,臉上的傷似乎也不怎麼痛了。
紀蘭芷不敢越俎代庖管教別人家的孩子,因此她只餵了幾口,直到小孩不至於忍飢挨餓,也就作罷了。
待馬車停在藥鋪門口,紀蘭芷請大夫上車為謝如琢看傷。
幸好只是幾處抓傷,取帕子蘸水擦洗傷口,再敷上大夫送來的除疤藥膏,小半個月便能好了。
紀蘭芷捏住手帕,喊謝如琢:“小公子,抬頭。”
謝如琢怔怔地出神,不等他有反應,紀蘭芷的指尖已經挑起小孩的臉。
長輩的手溫熱又柔軟,帕子擦拭的動作輕柔且仔細。
等擦洗的涼意散去,藥膏的油潤感便覆了上來。
藥方子裡添了止痛的藥材,謝如琢的傷口漸漸不再那麼痛了。
謝如琢平白受紀蘭芷的關照,心裡歡喜又難過。
歡喜的是,他遇到了待人這麼好的夫人。
難過的是,誠如葉姨母所說,他的阿孃死了,他的身邊不會再出現紀蘭芷這樣溫柔的長輩了。
紀蘭芷上好了藥,藉著兩側商鋪的燭光,細細打量謝如琢的臉。
所有傷痕都搽到了,滿意,她做事真精細!
紀蘭芷把藥膏塞到小孩的手裡:“若是你家宅裡有更好的藥,你可以替了去。
若是沒有,便用這一盒藥。
一日三次,切忌洗臉的時候碰太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