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炎「四」月墮(第1/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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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藝術樓的那片燈火通明,好不熱鬧。杳正對的舞蹈房裡,短髮素衣的男生們正魚貫列著排舞。身法騰挪,白綾與衣袂翻飛,似流轉的清光與波濤。
&esp;&esp;她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被吸引著往那邊去。然後,她站在玻璃窗外,整整看完兩場排練。
&esp;&esp;暗色玻璃上也映出她的面容,朦朦朧朧伴著雨,像是望見鈐的影子。小蘋也說她們生得肖似,家長會見過,一眼便知。人都道女兒該是像父親,杳卻覺得是她們一起生活的緣故。
&esp;&esp;就算長得像,她看自己與看他的感覺絕然不同。就像幻想著他自慰,與被他操,兩者不可能是一樣。無論如何心意相通,她們也不可能變成一個人。
&esp;&esp;如今她們的關係,除卻越界的孽緣,將本該自己負責的事推給彼此,真就別無他物嗎?
&esp;&esp;不該是這樣。
&esp;&esp;回想近半年以來的種種,她並不感到後悔。若給她一次時光倒流的機會,她只會更毫不猶豫地抓緊他,不給他再做遲疑的餘地。她非得到他不可。
&esp;&esp;想來他心底的答案也是一樣——不再重蹈覆轍,像以往那樣半途而廢,既然選定這條路,就毫不猶豫地走到黑。
&esp;&esp;是在開始情愛的關係以後,家中長年的僵局才終於破冰。每次事後他抱著她,才願說他曾走過的路、讀過的書,他對世界的看法。她小心翼翼叩開厚繭,剝出他那顆柔軟又易碎的心,它跳動著,按照自己的節奏。他不再是一個刻板的稱謂,一具標誌身份的衣冠,而是有血有肉的另一個人,有古怪的幼稚脾氣,自己的愛憎與執拗。她在他所結成的情障裡沉淪,共他所痛,夢他所夢。
&esp;&esp;簷下漸落漸盛的雨簾,野海棠的孤枝徒餘蒼翠,深褐枯花委地。她一時很有跑進天井淋雨的衝動。但回憶起他的笑,他對她的期許,她還不想要自暴自棄,而想挽著他的手,一直走到世界盡頭。
&esp;&esp;再往前就是琴房。不出意外的話,消失於晚自習的林稚,也該在那準備藝術節的表演。為在晚修擠出摸琴的時間,他從不午睡,午休都用來寫當天的作業。
&esp;&esp;杳走過去的時候,林稚的琴房外卻靜悄悄的。她正納悶,虛掩的門內傳來一聲輕咳,隨後是清唱的嗓音。沒有伴奏,只有手指扣桌的節拍。過了好幾句她才聽出,這唱的是《偏愛》。
&esp;&esp;如果我錯了也承擔,認定你就是答案。
&esp;&esp;唱歌的人……是林稚,大概?
&esp;&esp;副歌正唱到一半,驟起的風將門搖開。她從門後現出身影,曲調突兀地一撇,又戛然而止。緊接著,林稚戰術咳嗽,又喝水。
&esp;&esp;“不……不好意思,打擾到你。我——嗯,唱得很好。我能在這裡待一會嗎?你可以不用管我。”杳語無倫次說道。
&esp;&esp;林稚生硬地扮演出擅長社交的作派,招著她道:“別這麼見外,進來坐。”
&esp;&esp;杳也試著忽視兩人間的距離感,不再客氣,也過猶不及地裝作親切,“你聽起來心情不好?失戀了?不過為什麼心情不好,反而唱《偏愛》?”
&esp;&esp;“那你是覺得,我應該唱《吻得太逼真》?”林稚笑道,張口就來了一句,而後繼續道,“是失戀了啊。也沒那麼難受。”
&esp;&esp;“能再唱一遍嗎?”杳問。
&esp;&esp;他怔然點頭,起身為自己的吉他插上電。但前奏未過小半,林稚卻突然笑場停下,“你能不能……不要看著我?我有點緊張。”
&esp;&esp;她應聲表示理解,將椅子搬得側偏一點,翻起隨手帶來的小說。
&esp;&esp;林稚的前奏又卡殼了兩次。到第叄次,終於順暢地往下走。這次他唱得認真起來,張弛有度地斟酌感情,不像上回有太多發洩,全是感情,毫無技巧。
&esp;&esp;吉他不只是伴奏而已,更像另一道脈搏,牽引他沉浸入樂曲。很快,他忘記坐在一旁的鐘杳。秋水般的杏眼斜望牆上的斑點,卻似望著雲端彼岸的舊憶。歌喉曼轉,琴絃輕掃,情緒似打落在窗的雨暢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