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尾香羅「二」思凡(第2/2 頁)
著戀人的罪行,最後幾至於聲淚俱下。孩子的蛋糕打翻在水潭裡,裝飾品跌散開去,似一張小丑的歪臉,紅眼睛,綠嘴巴,詭異又嘲諷。
&esp;&esp;談戀愛就是這般,無趣至極。
&esp;&esp;只是不知為何,喉間湧上一股口乾舌燥的衝動,他望盡無聊的四周,終於將視線落回雲,問:“喜歡福樓拜,是喜歡他什麼?”
&esp;&esp;“她愛海只愛海的驚濤駭浪,愛青草僅僅愛青草遍生於廢墟之間。她尋找的是情緒,並非風景。”雲背倚鐵網,雙手各抓著一方網格,右腿向後半勾,側歪著頭若有所思,似落入樊籠的鳥,卻天性缺根筋,總有一縷神魂在外飄蕩,任什麼人都捕獲不得。那並非凡俗之物。
&esp;&esp;當時的鈐無法理解那份衝動,只好換一種方式與她搭話:“鍾情為貞,蕩欲為淫。我以為,甘為淫慾驅使,皆非真情,君子之間,神交足矣。”
&esp;&esp;不知是因兩人已太過相熟,還是她當真未曾把他放在眼裡,聽聞這話,雲頓時便笑開了,不留情面地拆臺:“你是處男吧。”
&esp;&esp;有時最凌亂無章的,反而最直擊要害。他紅得像是熟透的番茄,“這……這有什麼關係?你也不認同他們做的事吧?靠兜售自己的遠大理想,結交涉世未深的學妹,遊戲她們的感情,還彼此比賽……”
&esp;&esp;鈐窘迫得不敢抬頭,自顧自說著,全未察覺她已跨上車準備離去,徒留一抹側影。他正想再叫住她,而她迎著風,將吹亂的頭髮夾在耳後,轉回頭道:“風太大我聽不清。”
&esp;&esp;他不甘心地追上去,穿過汽車站的立牌、枯井與它的櫸樹,一路追到石拱橋上,徹底將人跟丟。下橋的路是一段漫長的斜坡。她張開雙手伸向半空,衣袂飄飄,人似在地面狂奔的風箏,下一刻就要乘風而起。
&esp;&esp;花香依舊無處不在,風拂過來,像柔軟的髮梢輕撓耳畔。天色似洗舊的牛仔布,藍或白的層次深淺不定。蛾眉月掛在枝頭,光暈與夜色融為一體,宛若一彎胎記。汽船的鳴聲攜來滄海的氣息,又到了漲潮的時節。他忽然很想去高處的塔頂看看。只是久張的眼感受到一陣刺痛。麻將桌下,裙襬墜開,絲襪邊緣繃住肉腿的景象又浮現在眼前,像是《良友》上的風情女郎。這些上了年紀的民國畫報都已紙張泛黃,在“破四舊”時險些付之一炬,最後又不知怎的倖存下來——都是他出生以前的事了。
&esp;&esp;時間不早了,但他還不想太快回去。翻看揹包,裡頭竟還放著前日在學校收到的信。高一學妹送的,沒拆封過。淺色牛皮信封的封面什麼都沒寫,端端正正迭在抽屜裡的書堆頂上。他疑心是旁座的女同學放錯了位置,將信封舉起來,就著日光透視裡面的字跡。什麼也看不清。但見教室的後門處,學妹正像只小貓似的扒著門,暗中觀察他收到信的反應。他一將視線轉過來,她便藏得沒了蹤影。
&esp;&esp;少女凝望他的眼神很久未曾退散,反而脫去實在的形體,藏進更幽邃的所在,如影隨形,伴他左右。有時她就在身後的窗臺上,他轉過頭,卻只見一尾掠動風鈴的黑貓。他繼續做自己的事,少女又變得幽怨,一言不發地盯他,怨他從不陪她玩。
&esp;&esp;她就是他的孤獨?是他放任得太久,她才長出形狀,自己去玩?還是他壓抑得太多,無意識中,就將她造了出來?無論怎麼想都分外淒涼。
&esp;&esp;就算是懸空設想的人物,也能像賦予生命那樣,被賦予愛?理想主義的學者,總會像懷抱孤月一樣,懷抱高處不勝寒的理想。今夜的少年不能免俗地思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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