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霜天曉角(第1/1 頁)
>一時死寂。
那樑上人拖著傷軀,早趁亂逃脫。
僅餘兩人,享這深夜的無言靜默。
路明知五臟六腑都移了位似的疼著,但她已無暇顧及。
她看著掌心的簪子,怔怔的,不知為何會這樣。
從前她一直想著,何時誅殺煞星是她可選擇的,而現在……
她一試再試,終認清,她傷不了步擇清。
作為一名誅煞人,她已無法誅殺她的煞星。
沒了髮簪,路明知一頭青絲在地上鋪陳,從縫隙間,她與同樣怔愣的步擇清緘默對視,良久,自嘲般笑了一聲。
她這聲笑很輕,但周圍太靜,還是清晰非常,兼有十足的諷刺意味,落入耳中,裂心刺骨。
覺得荒誕,步擇清也跟著笑了聲。
“路明知,你真想殺我。”步擇清在問,又不在問。
那簪子沒能刺中他,她面上的巨大失落再清晰不過。
他覺得他快要不認識她了。
路明知何嘗不覺得他陌生?
推門那一霎,他雙眼近乎成了紅色,渾身煞意,是她從沒見過的模樣。
這樣的他,令她深感恐懼,她不知他有幾副面孔,又以那般可怖模樣殺死過多少人。
她也害怕這些時日,自己心裡所做的種種妥協與掙扎都付作笑話。
“嗯,”事已至此,路明知破罐子破摔般認下,“我就是為殺你來的。”
“呵。”步擇清還是笑,但這一回,他是笑自己,笑容輕輕的,夜色裡泛著涼,“沒人教給過你,做事要持之以恆麼?你費盡心機與口舌,留在我身邊這麼久,怎麼不接著騙我了?”
“騙不了了啊……”
路明知一顆心已沉進谷底,闔上眼不想再說話。
她忽然覺得很累。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來,又該往何處去。
不想再理任何人,也不願別人招惹自己。
步擇清卻非要招惹她。
他踱步上前,俯身狠狠箍住她的腕骨,扯起她半個身子,逼她仰面看他。
“騙得了,我讓你騙。”他的眼睛更紅了,紅得發狠,“你就說你愛我,你留下來只是想救我,因為你不捨得我死……把我騙高興了,我的命可以由你拿去,骨灰也送給你當戰利品。”
說到這兒,他手上又加了力道,目光陰鷙,語氣卻是輕柔的:“你接著騙啊。”
腕骨痛不可擋,但路明知已失了喊疼的氣力,她像一條死魚,乾涸在宿命的砧板。
“步擇清,我從沒說過我愛你,與你逢場作戲,也不過權宜之計,我留在你身邊,就單單是為了殺你,可惜啊……你便是想把命送我,我也收不去,真是可惜……既如此,我還憑什麼費力騙你?”
“可惜麼?”
聽她這麼說,步擇清把手鬆了,他竟是又笑起來,今夜月色的確很好,月光明湛,將他臉上表情映得清晰,模樣落進路明知眼裡,不比妖鬼像人。
“我倒不覺可惜。若換個人,今夜怕就死在了你手,也只有我,足以活著承受你的殺意,看來我們真是天生一對,註定生生死死糾纏在一起。”
步擇清狀況的確很不好,體內剛壓下去的戾氣本就被樑上人勾得冒了頭,經路明知這一攪,簡直快要爆開。
但他還是不想殺她,他只想把她關起來。
她說不愛他,那真是太好了,他正好懲罰她,讓她每天一睜開眼睛,就只能看見他,他偏要讓她和她最想殺、最恨的宿敵攪在一起,永不離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