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孤館深沉(第1/1 頁)
竄之勢,雙世蠱中怨靈躁動,激起愈發洶湧的疼痛。
但他撐著爬了兩步,死死攥住路明知一片衣角,他說不出話,但眼神分明。
像在命令:我不許你離開。
也像詢問:你當真非要走麼?
路明知兩手捧起他的腦袋,讓他躺在自己大腿:“別亂動,我給你施咒。”
淨神咒作用下,步擇清總算沒那麼難受,取疼痛代之的是乏力,他昏昏沉沉,恨不得立刻睡去,又勉力睜著眼,非要看她。
路明知深覺他這樣“護食”,自己決計是跑不掉的,淨神咒施到最後,想要婉轉過渡為一個昏睡咒,可惜她不光傷不了步擇清,連昏睡咒這種相對溫和的咒術也沒法對他施用,唸了半句,感受到那股巨力又要來,她急急住嘴,避免被掀飛。
步擇清記性很好,路明知已為他施用過幾次淨神咒,他雖不能清晰唸誦出全部咒文,但能聽出哪句對哪句錯。她最後唸的那句顯然不是淨神咒裡內容,他察覺什麼,心一亂,睡意都散去好些。
“你給我念的什麼?”
被發現了!局面更加棘手。
路明知擺爛了半瞬,又認命般疾速思考起來,在步擇清重新箍住她手腕前,她爭氣的腦子可喜地想到個兩全其美之策:
她可以為步擇清施憶昔咒!
從前在西京時,她便為他施用過此咒,那時心疼他頭疼,不敢施用過度;到了沽寧,每每提及此事,他又勒令她先養身子,她不聽,他就滾去床上鬧她。
一來二去,步擇清的前世記憶始終未能完全找回。
記不起為他種下雙世蠱之人,拿不到那人心頭血作藥引,他的雙世蠱便無法解開。
何況若今日將憶昔咒的全部咒文盡數灌給他,他必定頭痛難捱,屆時也管不得她了。
他能解蠱,她也能跑,一舉兩得。
路明知從懷中摸出白無常給的丹藥,又嗑了一粒,吊著口仙氣將繁雜的憶昔咒一股腦注進了他腦袋。
前不久,她後脊剛在石牆上狠狠撞過,至今仍沒完全恢復,五臟六腑都留了暗傷,施咒時體內氣息剮過傷處,一呼一吸都覺得疼,今夜先是淨神咒,又是憶昔咒,她幾乎嗑完了白無常給的丹藥,耗時兩個時辰,結束時已過四更天,天將亮起。
她最後看一眼步擇清。
他雙眼緊閉著,渾身衣料近乎被汗水打透,已有些人事不省,果然沒了阻攔她的氣力。
“步擇清,我確實揹負著殺你的任務,”他們早該好好坦誠一次,只是總有這樣那樣的事相擾,又有這般那般顧慮阻擱,眼下已至這個時候,總歸沒什麼再不能說,路明知邊蓄著體力,邊輕輕地道,“我知道你是當世煞星,你大概不知我便是註定要殺你的誅煞人。”
“我早是已死之身,只為誅殺煞星復生,只因輪迴路上與玉因散人擦肩,接下為你送藥的差事,才誤打誤撞出與你的初識。那日去而復返,也是茶館聽書,猜破了你的煞星身份,所以居心叵測,想留在你身邊,方便行事。”
“最開始纏著為你解蠱,是怕待我殺了你,你便魂飛魄散,再無往生。”
“可是後來……可惜後來……”
巷子里正巧有雞叫了,破曉將至,無親無友很快便會過來,路明知扭頭看一眼天色,輕嘆口氣,將剩下的話悉數咽回腹中。
可看著步擇清,終究覺得不夠。
她便俯身,拇指指腹撫過他的唇,又在那裡輕輕印下一吻,一顆淚珠隨閉眼的動作溢落,與他的汗水親密交融。
他似乎想說什麼,路明知聽到他反覆呢喃著一句“我不是……”,但音量太低,又像夢囈,不是什麼她並沒聽清。
一吻很快結束,起身時她說:“但無論怎樣,我始終記得自己的使命,待我找到殺你之法,必回來取你性命,這段時間你不要任性,儘早把蠱解了吧。”
說完她就要走,那片裙裾卻仍被步擇清死攥在掌心。
扯不過他,她便將那截衣角割落,用盡僅存的力氣,施了個縮地咒,於瞬息間消失在別苑。
步擇清感到劇烈的恐懼,她認錯了人,而真正的煞星必一直在盯著她。他想解釋,想留住她,想告訴她外面有危險,然而他大部分意識已陷進深沉夢魘,混沌間拼盡全力的嘶喊,也只能像嘆息一樣,輕飄飄回蕩在空寂的房間。
“不要……走……我不是……煞星……”